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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謝隨之,柴睢在二道門上想舒照。
兔兒巷不是好人去的地方,阿照平時是大咧咧咋呼些,但絕非那亂來之人,怎會迷上逛兔兒巷找兔兒爺?
作為好友,柴睢覺得自己不能聽風就是雨地懷疑舒照,隨之方才也隻是順嘴一提,說明阿照情況不嚴重。思量片刻,太上招候在身邊的護衛利昂來,吩咐他悄沒聲去兔兒巷查個因由。
主從不過是說三言兩語的間隙,再抬頭看時發現回廊外小雪粒飄成大雪花,利昂奉命去辦事,柴睢跳下回廊,淋著雪步履輕快朝井葵小院去。
往來仆婢見了也沒人勸阻,上下皆知殿下喜歡雪天。
井葵小院客廳的側廳是用飯之處,即將到用膳時,李清賞和李昊提前來等開飯,梁園規矩多,吃飯睡覺都有規定時間。
飯桌前,姑侄二人對坐,兩廂無話,李清賞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教諭侄兒了,這小子身上頑疾讓她無奈又頭疼。
李昊主教夫子謝隨之趁今日休沐來家訪,乃是因為李昊日前在學庠和高等班級的同齡人打架。
親長李清賞之所以沒發現,一是因為她這兩日不舒服,照顧李昊有些鬆散,二是因為打架乃李昊單方麵揍人家小孩,他回家前把衣服上灰塵一拍,乾乾淨淨進家門,誰知他在學庠跟人乾了仗。
姑姑已抱著胳膊沉默好久,李昊忐忑地扣弄著桌沿處的雕刻花紋,暗往對麵瞄來一眼又一眼。
“姑姑,”認錯和犯錯一樣是他拿手好戲,每次都誠懇:“我不是故意打架,段星馳惹我在先,他罵我蠢豬走狗,七歲還在念啟蒙班,我本不想和他打架,他故意踢高腳凳撞我,他,他還罵你。”
罵的那些話他聽不懂何意,反正一聽就知不是好話,他一怒之下和段星馳動起手來。
段星馳同夥衝上來揍李昊這個外來生,李昊聰明地跑起來反擊,一方麵不讓那些人把自己圍起來打,另一方麵緊追不舍挑著段星馳一個人揍,其他人是富家子弟,他惹不起,而且冤有頭債有主誰惹的他他揍誰。
條理清晰。
“聽說你把段星馳打得頭破血流,此事固然他錯在先,你打了人卻也有錯,明日我陪你去段星馳家道歉,然後我們再和段星馳親長理論他給你道歉的事。”李清賞板著臉看這個讓她牙癢癢的臭小子:“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趁此機會全部說出來,我們一件件解決,如若不然,我們一件件清算。”
李昊飛速以手指天:“我賭誓,沒有了。”
自己親侄子,還能怎麼辦,李清賞知李昊很有眼力價,不該撒謊時他不敢有半句假話。
見李清賞臉色稍有好轉,李昊哼哼著小聲商量道:“能否不去段星馳家?我在外麵給他道歉也可以。”
“為何不想去他家?”
稚子臉上露出幾分厭惡:“聽說他爹是酒鬼賭徒,天天喝酒賭錢打妻兒,段星馳天天挨揍,臉上黑青沒消過,不然我把他揍成那樣,他爹怎不去學庠鬨事,不來我們家訛錢?”
言及此,李昊篤定道:“他爹肯定不知他又打架,明日我們要是去他家,他爹肯定趁機訛你錢,這事有先例,同窗們都說,段星馳他爹沒錢花時,會讓段星馳故意在學庠打架,然後他爹來找人訛錢。”
“你很討厭段星馳?”李清賞觀察侄兒臉色。
“不算,我隻是看不上他看不起他娘,”李昊彆開臉,聲音低下去,話擠在嗓子裡含混不清:“他娘會瞞著他爹偷偷去學庠給他送煮雞蛋吃,我都羨慕死他有娘了,他竟然討厭他娘,嫌他娘丟人。”
聞得此言,猛一陣酸楚湧進李清賞鼻腔,紅了她眼眶。
昊兒從沒提起過他早亡的娘,卻原來一樣會在心裡偷偷羨慕彆人有娘親,李清賞對侄兒感同身受,因為她也是很小沒了娘,爹爹投身在公門不管家裡事,是兄長李舍把她拉扯大。
“好,”李清賞忍住輕顫尾音:“我們不去他家裡,在學庠外可以罷?”
李昊卻又提條件:“我會聽話地給他道歉,您不去好不好?”
“李昊,你這是在得寸進尺?”
“不是,沒有,”有些事李昊不願意和姑姑說,試圖蒙混過關:“段星馳不是個好人,我不想您見他,臟了您眼睛。”
怕姑姑不同意,李昊靈機一動提議道:“反正姑父在家,您讓姑父陪我去也行,姑父幫您盯著我。”
李清賞之前沒注意到李昊私下的頑笑稱呼有何不妥,方才家訪時他當著太上麵喚了幾聲,太上臉色有些難以捉摸,此刻她趕緊再提醒道:“她不是你姑父,不要再喚姑父,也不要麻煩人家。”
“您是害羞了罷,”李昊鬼機靈,故意趁機岔話題:“之前我喊姑父都沒事,現在姑父回來了您反而不讓喚了,您就是害羞。”
“你這猢猻要造反?”李清賞試圖拿出長輩威嚴震懾李昊,始終鬨不明白這臭小子為何非要一口咬定太上是姑父。
小孩子不大懂事,家裡親長沒教好是首要責任,李清賞以為許是昊兒對男女關係沒有清晰認識,不然不會管女太上喚姑父。
剛入梁園那陣她要求李昊改正過,孰料李昊“死性不改”,她琢磨反正太上不在家,李昊愛喚便喚去,日後慢慢糾正也不遲,誰知在外遠遊的太上忽然歸來,尷尬。
“就這麼說定,”李昊卻是對此非常滿意:“姑父陪我去找段星馳道歉,您要是害羞不好開口,一會太上姑父回來我同她說。”
“給我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