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睢對禪位之事態度很平常,認為那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結果,故而禪位並非諱莫如深不可言之事,舒照才會在聊天中如此稀鬆平常提起。
“民意難料,天意難側,不怪任何人。”幾年過去了,柴睢寬慰人的話也還是這兩句,似乎她不是那個本該被安慰的當事苦主,何況正好也是她不想當皇帝了,細說起來,反而有些對不起那幫老臣呢。
“你再幫我個忙,”柴睢喝茶喝得滿嘴苦澀,微攏眉心輕輕壓下這後勁,“劉漕運使近半年來在京都乾過啥正經差事外的事,你幫我梳理梳理,要儘快。”
劉漕運名劉畢阮,乃國丈劉庭湊最受重用的嫡長子。
舒照點頭領命,再衝兩封請柬努嘴:“不用我提前去安排安排?”
指去國丈府上赴宴之事,柴睢搖頭沒說話。
舒照也不多想,正事說完忍不住開罵:“劉氏倒底多有錢?請柬上都是金箔銀花。”伸手指著封麵上的“請柬”二字給柴睢看,“瞧見沒,金製,這些花樣圖,銀畫,你再看看裡頭的紙,真他娘有錢。”
有些話舒照說不出來,惟氣劉氏揮金如土。
請柬用紙是大內所出花簾紙,這紙貴得不像樣,做一刀極耗費人力物力,前任兩代皇帝皆用得珍惜,鹹亨曆八年時間裡造辦作裡出過幾刀花簾紙?沒有,鹹亨曆裡用的所有花簾紙皆大望曆和熙寧曆所剩。
狗日的柴篌真大方,花簾紙拿給他老丈人去做請柬,還僅僅是嬰兒百晬宴請柬。
柴睢看請柬,窗外日光透過窗上玻璃落進來,把兩封並排放的請柬照出兩團金紅色,喜氣而耀目。
“阿照,”柴睢忽然喃喃道:“不然任他們折騰去好了,咱不摻和如何?”
舒照歪頭看過來,笑了:“阿睢你在說甚,不是你給我說的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朝堂事我們誰也彆想袖手旁觀?”說罷他又無所謂擺擺手,“不過若是你真想抽身,那咱就抽身唄,沒啥大不了,咱又不欠他們誰。”
“……”看著阿照光風霽月的笑容,柴睢神思一晃,不知為何會萌生打退堂鼓的想法,自嘲著搖了搖頭:“你彆聽我瞎說,有些事是要弄個清楚明白的,他們先不讓老子好好過日子,那就彆怪老子教他們怎麼做人。”
當年民變真相,太上也不是非要查出點甚麼來推卸責任,但象舞新朝的處處針對和提防太惡心人,對於八年帝王生涯,太上心裡本無任何愧疚負擔,卻是被針對得狠了,被罵得凶了,她就生了叛逆心,想反抗了。
結果稍微一查,不僅發現內閣不想讓她查,還發現點彆的事,百無聊賴的太上來了勁,要給百無聊賴的梁園人手找點事做,也要給皇帝柴篌整點危機感。
“你不讓老子巴適,老子也絕不讓你安逸”,太上的想法繼承其相父,除去西南的開山軍與其一脈相承,想來彆人永遠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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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同歸的李清賞和李昊又餓又累回到梁園,甫進主院客廳,發現東邊側廳裡擺放許多製作陶器的東西。
身旁李昊哇地跑過去看,李清賞緊隨其後,生怕這小子手快毛糙給弄壞啥,邊轉頭問跟過來的柴睢:“這就開始著手啦?”
“啊,那不然再給它們舉行個開製儀式?”柴睢嘴損多少有些分人,見李清賞吃噎,她有些暗爽,“倘這幾日沒其他閒碎事,大約兩三日後能出成品。”
李清賞點頭同時,李昊視線從一堆堆他沒見過的工具中拔出來,興致勃勃問:“姑父姑父,您要製作甚?捏泥人?”
“不要再喚姑父。”李清賞輕聲提醒他,繼而對柴睢抱歉一笑。
與李清賞四目相對,柴睢平靜移開目光,看向兩眼放光的李昊:“嗯,捏泥人。”
“哇!我想跟您一唔……”李昊明朗熱烈的話還沒說完,被他姑姑飛快捂住嘴,警告:“不你不想,居學沒寫完書沒背會前你一點也不想。”
“我唔唔唔唔唔唔!”李昊手舞足蹈掙紮著,向柴睢投來求助目光。
不用猜柴睢就不是個可靠隊友,立馬倒戈勸他:“聽你姑話,待你旬休時我們可以再一起捏陶器。”
李清賞讚許般點頭,李昊得以掙開他姑姑手,期待中有些疑惑:“淘氣,淘氣還能捏?姑姑常說我淘氣,這要怎麼捏?”
一下逗樂屋裡倆成年人。
冬日天黑早而明遲,尋常百姓人家望天色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