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6268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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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晚,日落後寒風吹得抽麵刮骨,國丈府裡,劉庭湊全家老少二十幾口正圍桌而飯,心腹下人悄悄進來在劉畢沅耳邊低語了幾句。

上座裡,黑發長髯的劉庭湊隨意看兒子一眼,待飯後,劉畢沅自行隨父親進書房。

“適才來報,柴中綏喬裝打扮成男人樣去了兔兒巷聽戲,”劉畢沅把桌角燈燭挑更亮些,稟道:“似是去尋她的上禦衛都督,舒照舒愚隱。”

劉庭湊背著雙手在屋裡踱步,常對任何事保持懷疑:“若沒記錯,上禦衛都督使是於侯之子,聞說於侯家教嚴,她兒敢逛兔兒巷?再者,不是說李氏女臥病麼,柴中綏不好生在梁園待著,跑兔兒巷找人?”

真不怕李氏有個“三長兩短”?

劉畢沅兩手自然垂身側,恭敬立在桌邊:“上禦衛總都督使舒愚隱是於侯之子,亦是柴中綏總角之交,據梢子報,舒愚隱流連兔兒巷相公堂已有些時日,始於柴中綏回鸞前,怪便怪在他去兔兒巷隻是聽戲,幾乎快聽遍兔兒巷,至於柴中綏今次突然尋之,此舉尚不知有何深意。”

“定國公府謝家那個嗣爵呢,他三人自幼關係篤實,她可也前往彙合?”國丈注重保養身體,飯後必定站站走走一盞茶至一柱香時間,以防止消化問題。

劉畢沅自然派人盯著所有他眼中的太上走狗:“然謝隨之今日隻在定國公府與定國公夫人所營食鋪間往來,不曾外出,訪客也隻有於侯府上的小女兒,也就是舒愚隱女弟。”

瞧著地毯上編織精美的花紋,劉庭湊緩慢邁著步,若有所思:“元年以來,梁園從未出現過似昨日至今晨般情況,接連請骨與傷寒兩科醫官匆匆進園,可見李氏女傷不輕,柴中綏此時去兔兒巷定有其他目的,你派可靠之人緊密盯著,有動靜飛速來報。”

他甚至懷疑傷的究竟是李氏女,還是其實傷了柴睢,李氏女隻是幌子,若是傷的乃柴中綏,那麼柴中綏究竟是自然受傷,還是人為受傷?所有種種,都值得懷疑。

“父親放心,兒已妥善安排下去。”劉畢沅覺得父親在太上這裡過於謹慎了,“柴中綏雖天威不減,然如今隻是空擔著許多名頭,手中並無真正權勢,咱們監視這幾年來亦不曾發現過她有任何異樣,倘她去那種地方我們也要小心,謹慎會否有些過?”

劉畢沅認為真正應該對付的是和光內閣,而不是像防賊般把重點放在提防柴睢身上,柴睢是隻折翅大鵬、是條淺灘蟠螭,不逼得她走投無路,她絕不會狗急跳牆。

劉庭湊無聲笑,微佝肩頭好奇問:“你覺得世上可有誰是柴中綏軟肋?”

“這個……”這個問題有些難解其意,劉畢沅把太上身邊人認真過一遍,搖頭道:“林敦郡王薨,北山又強過梁園,謝家女和於家子頂天算梁園上等爪牙,如此看來世無人可配為柴中綏軟肋,父親何故有此問?”

劉庭湊笑著搖頭:“我貪生,你貪財,帝貪權,和光亦貪享,這無疑全是軟肋,可那柴中綏卻能做到對王權富貴半字不問,皇帝大位說禪就禪,光看這點,我們父子加公家,三人難敵之,則該如何提防之才不算過分?”

劉畢沅沉默下去。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柴中綏的確未有何把柄能拿,唯一可被用來與之抗衡的,是處理好鹹亨八年春那場意外,保鹹亨八年天災是既定事實,柴睢這輩子彆想重新執政。

“今李氏女意外傷重,李舍之事你有何新打算?”劉庭湊轉著手中念珠問。

劉畢沅欠身:“李氏女必然知道更多關於李舍調查到的事,兒欲趁此機會讓李泓瑞把李氏女弄出梁園,從而拿到她所掌握的全部證據以毀屍滅跡,據李泓瑞所言,李氏女對他頗為信任,唯有李氏女走出柴中綏勢力保護,我們做事才會容易起來。”

當初一切儘皆處理乾淨,連條狗都沒放過,雖陰差陽錯叫慶城軍故副指揮使李舍查出點遺漏,然則隻需解決掉李氏姑侄,讓李舍交給和光的東西變成死無對證的“偽造”,劉氏便能真正解決了後患。

劉庭湊所要惟結果,覺得兒子手段過於綿軟些,點了頭沉默片刻,心中對此另有計較,叮囑道:“都察院院都禦史意外身故之事落幕,內閣票擬紹叡任新院都禦史,直領六科給事,今冬漕運上你收斂些,紹叡不是個好糊弄的,大殿又在議行宮修建,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紹叡為官的確不好說話,劉畢沅聞得此糟心言,難忍牢騷:“藺賓生平時身體挺好,偏偏這時候喝酒喝死,我們也跟著他倒黴,早知他會喝酒喝死自己,當初我就不下那般大功夫拉攏他,都察院在咱們手裡還沒捂熱乎呢。”

說罷,他又問:“內閣沒有其他候選人麼?為何選出紹叡來!兒與紹叡有私仇,他管都察院,定會趁機報複我。”

劉庭湊有故意為難兒子以圖鍛煉之的心思,輕飄飄道:“候選人還有內閣劉文襄,他與紹叡,你選一個?”

聽見“劉文襄”三個字劉畢沅更加頭疼,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紹叡就紹叡罷,兒會吩咐下麵謹慎些。”

“李氏的事是公家所交待下來,你既要辦,便要抓緊,”劉庭湊看著燭台上靜靜燃燒的燭火,心中覺自己老驥伏櫪,壯誌在懷:“天下還有許多許多事,正等著我們父子去做呢。”

劉·氏·父·子·飯後書房謀密議事,與此同時,太上梁王便衣簡服現身汴京兔兒巷。

說是兔兒巷,雅稱罷了,莫以為是條巷子,起初不過唱戲班子集中住所,後發展為集勾欄瓦舍於一體,之所以取名“兔兒巷”,是因其內女子換成男,頭些年忌憚朝廷政令隻能暗中發展,近幾年恰逢男風盛行,清倌兒火爆起來,兔兒巷成為公開之秘。

兔兒巷當紅館子映紅館裡熱鬨非凡,柴睢進門即被館堂內混雜著煙味和人臭的熱浪撲個趔趄,以袖遮了口鼻。

堂倌見狀忙清路把人往樓梯方向請,成日成夜不得直起的腰杆子疼得他臉上笑容麻木,為碎銀幾兩偏得裝作熱情諂媚模樣:“一樓大堂多是些粗人在坐,嘈雜些,樓上雅間清淨,看戲更清楚,請貴人再稍挪幾步。”

二樓隻招待真正的貴客,對於頭次進門之客,既衣著不俗且左右佩刀,總要被館子試探試探財力,兔兒巷,相公堂,纏魂洞,銷金窟,沒錢可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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