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賞滿足地笑,笑得眉眼彎彎,無有絲毫煩惱的樣子,說話亦輕快:“我和昊兒中午出去吃花家店,先告退啦。”
聲落,象牙白花鳥褶裙在柴睢眼角餘光裡輕快閃幾閃,李清賞歡欣雀躍告退離開。
“殿下,”滌塵隨後過來,低聲道:“禁中方才傳出消息,禁衛軍聯合汴京府查抄鄣台,明日破曉時分動手。”
“真是急,急得不待安穩度過這個好年,”柴睢反應平常,吸吸鼻子問:“阿照呢?”
滌塵道:“督總在前院。”
柴睢揉鼻子,道:“外麵愛怎樣就怎樣去,隻是我們梁園並非銅牆鐵壁,轉告阿照,年節前後易犯梁上君子,要上禦衛上差時晝夜警惕些。”
滌塵領命,又提醒道:“殿下,已是飯時。”
“唔,”柴睢用力吸吸鼻子,仍舊不通氣,輕歎道:“你喊李清……”
有些話習慣性脫口而出,隨後才想起李清賞要出門吃午飯,話語稍頓,她改口道:“不吃了,煎藥來罷,我喝了好睡會兒。”
病得難受,她隻想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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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夜,汴京城外,鳳山。
向晚踏殘光取直道入山,遠遠可見一座三層相高之主樓,距離越近時,得以見燈燭熒煌中有另有四樓以其為主因山勢之走而相向,五樓飛橋欄檻,內部明暗相通,正是汴京五大名樓之一的鄣台。
舊都詩曰“梁園月章台柳”,梁園是現下太上梁王住處,章台即是此鄣台。李泓瑞聞名已久,今朝受邀得以前來,入前樓即為主廊槏麵上數百待酒客呼的濃妝女妓所震撼,燈燭晃耀,場麵望之宛若神仙境。
李泓瑞看呆,上樓梯時不慎踩住自己衣擺,險些摔倒。
為緩解李泓瑞尷尬,旁邊即刻有樓中機靈夥計上來告罪,道是階上有水滑了官爺,斥小奴執素巾跪地擦飭。
不多時,自前樓取懸橋過到東樓,一間上等大閤間閤門推開,李泓瑞在婢子引路下入其內。
進得屋來,首見劉畢沅從酒桌前起身相迎,麵容和善言辭親切:“賢弟何故此時才來?堪堪錯過丁先君獻曲,委實可惜。”
丁先君乃鄣台名妓之一,綽號“曲千金”,說是“聽其歌一曲,需擲千兩金”,聽劉畢沅風輕雲淡說著惋惜話,李泓瑞嘴上寒暄客套說不妨事,真實心情難以平靜。
他露出願為君執鞭墜鐙的效忠模樣,一個深揖把手揖道腳背上:“泓瑞何德何能,竟能得使公如此禮遇!”
“賢弟何需同我客氣,且來入座!”劉畢沅把人扶起,執手入座,滿屋擁躉,他特意拉李泓瑞坐自己身邊,在坐眾人對李泓瑞自然高看兩眼,很算是給足李泓瑞麵子。
劉畢沅做東請吃酒,奢靡享樂,管弦絲竹聲聲入耳,溫玉暖香縷縷入懷,好不安適。
至把酒言歡過半,酒酣人暢,劉畢沅攬著李泓瑞肩膀聽他說近來進展:“那申沉已透漏出幾句李舍之事,待我在李氏女那邊再添幾把火,成事指日可待。”
因刺殺失敗而被父親狠狠責罰過的劉畢沅正是滿心不服地要證明自己時,派刺客潛入梁園刺殺李清賞未遂,他雖領下父親責罵,卻仍不認為自己行事方式有任何問題。
他一手用力拍著李泓瑞肩膀,另隻手不停拍後者胸脯,在樂聲陣陣中耳語著蠱惑道:“隻要抓緊時間把李氏女拿下,至出年分官時,銀子、宅子、娘子那還不是應有儘有?”
權力、金錢和女人,對於李泓瑞這般人而言哪樣不誘惑?
李泓瑞眼睛暗中一轉,再倒酒來敬劉畢沅,張口又是番忠心表:“某上刀山下火海,定不負使公厚望!”
劉畢沅一口酒悶下肚,辣得喟氣,五官擠在一處咯咯笑:“遠不到刀山火海地步,對付個小女子罷了,要是前頭真有刀山火海,那也是愚兄第一個去爬去跳,賢弟你呀,你隻管甩開膀子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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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和光把太上梁王之言同刺客一並轉給皇帝,“廢而再立”言論徹底亂了柴篌陣腳。
皇帝篌先是斥老丈人劉庭湊和大舅哥劉畢沅父子做事莽撞,旋即又收斂羽翼不敢輕易再試探梁園,甚至注意力從修建行宮轉向加緊清理鹹亨舊勢力。
天下禍亂已平,四海靖,九邊和,劉庭湊知皇帝要通過查抄鄣台或者三思苑,開始對鹹亨勢力進行清理,但因為缺錢,劉庭湊不能同意皇帝把出年把為政重點從修行宮上移開。
劉畢沅那廂繼續鼓動李泓瑞,以圖從李清賞入手解決後患,另一邊,劉庭湊坐在書房裡愁眉不解。
且觀主公眉頭緊鎖,相貌清矍的老謀士撚著胡須勸解道:“國公寬心,查抄之舉其實未必全是壞處。”
劉庭湊深諳其意,搖頭道:“賬上缺口不小,查抄才能得幾何,最難是皇帝近兩年翅膀漸硬,謀劃時甚至不同我商議,否則不會教他做出如此莽撞決定,他還是嫩,輕易被柴訥之一句話打亂陣腳。”
老謀士道:“鷸蚌相爭也好,倘皇帝能牽製住梁園,正好給我們製造出更多時間和機會。”
說著,老頭拇指和食指比出個“八”字。
天下八大主糧倉由戶部管,戶部雖是六部緊要之司,卻不如兵部禮部般難撬口子,倘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八大糧倉儲備糧食來補駮神銅礦導致的空缺,還清欠東厥的那些錢款,則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就怕柴篌不足與柴訥之為敵,”劉庭湊憂慮道:“大內定下明日查抄鄣台與三思苑其中一處,謝隨之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