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030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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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謀劃此局者,除謝知方外另會有誰?能得天時地利人和,把梁園、內閣和禁中三方儘算於局中,還不使他人而知之者,非謝知方還能有誰?”

次日晌午,禁衛軍以“涉嫌兜售五//石//散”之由查抄鄣台的消息沸沸揚揚在汴京城傳開,梁園中庭書房裡,一襲朱袍的上禦衛總都督使舒照氣宇軒昂坐在茶桌前,茶盞中嫋嫋茶霧給他英俊麵龐鍍上層溫潤,說話卻是與如玉溫潤截然相反的咋咋呼呼:

“外甥肖舅,古人誠不欺我,趙大爺通身本事全被你們兄妹倆學去,待彆人明白過來費恁大勁做事結果卻是為他人作嫁衣,怕是要狠狠反撲才中,準備好接下來如何應對了?”

謝知方母親乃趙長源親堂姐,故有二人的“舅甥”關係一說,勳爵世家關係纏繞,若細細算來,大家遠近都是沾親帶故。

禁衛軍聯合汴京府突然查抄鄣台,鄣台牽扯太多人明暗利益,譬如有人在鄣台投錢讚資、有人在鄣台交易暗市生意,鄣台在臘月廿八的年節上出事,京人無不自危。

舒照對麵,茶桌另一邊正是謝知方堂妹謝隨之在坐。

待舒照話罷,她漫不經心用修長手指轉茶盞,垂眸品看盞沿上精美繪畫,促狹道:“你這反應屬於是要飯的肚子,裝不下兩塊臭豆腐。”

“你倒是肚子好,裝得下兩屜臭豆腐,”舒照習慣於和隨之鬥嘴,一如兒時三日不辯渾身難受,比出兩根手指道:“事發至今不過兩個半時辰,汴京城裡王侯公卿炸鍋般熱鬨,人人都是鄣台常客,人人儘懼牽扯自己,此刻宮門門檻怕已被權貴豪右磨下去二指高,你且說,眾利有損,這場鬨劇禁中該要如何收場?”

連阿照亦覺這是場鬨劇。

所謂“收到密報曰鄣台兜售違禁五·石·散”的查抄理由,說白不過是莫須有,既如此,便該知查抄屬於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何叫人不擔驚受怕,尤其那些本身與鄣台有直接利益往來的門庭,此時無不在忙著同鄣台撇清關係。

鄣台立於汴京三朝之久,關係盤根錯節何其複雜,皇帝篌一番查抄,等於給汴京來了場人為地動。

謝隨之微微一笑,答道:“自然是許之以名,安之以利。”

“名利在何處?”舒照視線越過謝隨之,看向那邊稍斜身坐在書桌後,捏著軟紙有氣無力擤鼻涕的人。

阿睢日前不慎吃風著涼,打噴嚏咳嗽流鼻涕鬨得歡實,吃藥不見明顯好轉,倒是肉眼可見麵容更清瘦幾分。

“是啊,”謝隨之也撐著椅子扶手轉回身看向那邊書桌後,跟問:“名利在何處?”

柴睢歪身扔了臟紙,抱著手四麵不靠木愣而坐,模樣瞧著有些孤零弱小。

稍頓,太上半耷沉重眼皮,鼻音濃重道:“有何事是內閣尋常不反對,想來十有八//九會被拿來安撫惶惶之心。”

舒照噗嗤笑出聲:“內閣何事不反對,何時不反對?它簡直生來肩挑對乾皇帝之使命,哈哈,皇帝沐浴焚香聽經學聖內閣倒是絕不反對。”

“你倒是敢再往彆處去想想,”謝隨之捏塊白桃綠豆糕小心咬一口,不叫食物損了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醜婆婆家唇紙所上唇色,提醒道:“把梁園摘出去,‘劉庭湊’,‘皇帝’,‘劉皇後’,‘群臣’,幾個詞拚在一起想到甚麼?”

舒照後知後覺拊掌笑起來:“利用皇帝疑心挑起他和劉庭湊翁婿間矛盾,皇帝坐穩大殿後開始忌憚其勢大,轉而再度開始堅定立場拉攏群臣,許臣以名利無非官爵與姻親,打一棒槌再給顆甜棗,好家夥,這也是你堂兄手段?”

問著,舒照把身往前傾來,揶揄:“你堂兄從來不敢走夜路罷,如此陰狠手段,走夜路定然要被人砸後腦勺報複,不過他這些年隱在翰林院幾乎名不見經傳,此時是如何得皇帝信任,叫皇帝願意聽取他建議的?”

謝隨之搖頭,發間玉簪墜珠輕碰發出悅耳琳琅聲:“誰人敢挑皇帝翁婿矛盾,主意乃皇帝自己所想,堂兄可為之事大約隻是因勢利導。”

誰叫皇帝多疑呢。

“啊,你早說嘛,”舒照恍然大明白,信心十足道:“出年的確到大選時候,所以皇帝打算以姻親許群臣以名利?可大選要到出年春了,牽扯眾利之事從來遲則生變。”

皇權由內閣和六部相輔相成共同約束,皇帝為數不多可以半跳出內閣管製的幾個小權力中,後宮勉強算一項。

“啊!!!”那邊書桌後,難受中的太上梁王閉上眼仰頭靠進交椅裡,痛苦地哀嚎出聲,鼻子不通氣,渾身乏力,頭暈眼花。

太上幼稚鬨怪動靜,茶桌前二人齊刷刷掃過來一眼,見怪不怪轉回頭繼續聊天。舒照問:“倘皇帝要把選秀提前,內閣會否答應?”

選秀,還是大選,說起來輕巧簡單,執行起來人力物力財力缺一不可,朝廷麼,朝廷上從不會有簡單事,即便事情當真很簡單,那也得想法子讓它變得不簡單,從而去迎合滿足某些特定人群的利益需求。

內閣若已提前掐定準備好預算及相關事宜,則選秀開始的時間提前或推後便無關緊要。

“不知,”謝隨之搖頭,再咬下小口白桃綠豆糕,“皇帝沒說甚,但大選麼,人數不會少,能獲利者數量可觀。”

幾句話說得平常,舒照卻是眼珠子滴溜一轉,前傾過來說小話道:“倘皇帝當真要開春進行大選,你說他會否給阿睢也選個男王後?”

“男王後甚東西,梁園內宅輪得到外頭花花草草覬覦?”謝隨之捏著半塊白桃綠豆糕和舒照頭對頭八卦,“照我說,咱個李二娘子才是頭號人選。”

舒照手遮嘴邊暗戳戳提醒:“阿睢說過,她不喜歡女人。”

“二位,”書桌後的八卦當事人軟糯糯開口插話,鼻子裡塞著兩團卷起來堵鼻涕的軟紙:“我隻是鼻子不通氣,不是耳朵塞驢毛,梁園大門外都要聽見你倆的悄悄話了。”

謝隨之轉過身來,胳膊肘搭交椅靠背上道:“皇帝拿不住你,保不齊會從彆處入手,想來世上沒有甚能比‘婚’之一字更能約束你。”

男人想掣肘女人時,成本最低獲益最大的方法即是婚姻。如今民亂已平,四方安定,柴篌有大把時間可以用來鑽研如何消滅太上梁王給他帶來的威脅,給太上找個駙馬是目前來說最溫和可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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