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8344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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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艱難,唯做事耳。

太上梁王遇刺短短兩日不到,國丈劉庭湊已被大內連傳五次入中議事,二月初四中午,正值用飯之時,第六次受到皇帝傳召的劉庭湊,在宮門外被兒子劉畢沅畢恭畢敬從馬車上扶下來。

在國丈爺潁國公劉庭湊站原地整理衣冠時,劉畢沅孝敬道:“兒叫人叮囑女弟給您送過去些吃食,大內傳得急,您晌午飯不曾用完,母親擔心您身體。”

劉庭湊整理著腰間幾乎隻是裝飾用的牙牌,擺了下手:“不必事事麻煩你女弟,這種時候——”

暗觀左近無外人,國丈爺放低聲音提醒兒子:“梁園不過是出動出動上禦衛,上午傳見了劉文襄,禁中便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嚇得坐立難安,這種時候我們不可與皇後往來甚密,裡麵那位從來量小多疑,你也趕緊回去罷,奉旨韜光養晦,彆讓人看見你在外麵晃蕩。”

漕運走私被揭發,內閣吃錯藥般咬得出奇緊,劉家動用好多關係花費好多財物才勉強把劉畢沅從中摘乾淨,幸賴有皇帝偏袒,隻叫有司給他落個禦下不嚴之過,目下停職罰俸在家韜光養晦。

安靜過個一年半載,待這點小小風波過去,皇帝大舅哥還是照舊呼風喚雨叱吒汴京,誰能奈何哉?

劉畢沅清楚自家老爺子打算,當著親爹麵時他豈敢不從,幫父親拉平衣角褶皺,他欠下身應:“父親放心,兒知輕重。”

劉庭湊滿意地嗯聲,招手示意候在門洞下等待他的宮人引路。入中既不必繳牌登名,還亦得門下禁衛軍紛紛行禮,國丈爺昂首挺胸一團和氣進大內。

待老爺子的朱袍身影在深邃門洞裡逐漸走遠,最後一閃不見,劉畢沅頓改乖順老實模樣,舒展開蜷縮的上半身,登時高大不少,他一手叉腰,一手招不遠處的心腹過來。

他同時吩咐他爹的扈從:“你們先回去罷,我拐到沙家鋪子給母親買些她愛吃的茶點,隨後回府。”

為首的國丈扈從有些為難,抱拳道:“國公命小人們隨護大公子。”

“你聽不懂我說話?”劉畢沅有些不耐煩,強調道:“母親想吃沙家鋪子茶點,我拐去給她買些,你們也要跟著?”

大公子脾氣不好,動輒毆打下麵人,而且國公之命何時鬆何時緊不是無規律可尋,國丈扈從故意為難片刻,在大公子一腳踹過來前飛快抱拳揖應:“小人們知了,大公子慢走。”

這還差不多,劉畢沅收起才抬起來準備踹人的腳,滿意地哼了聲:“滾!”

國公扈從及馬車掉頭就走,劉畢沅罵罵咧咧著,轉過身朝自己心腹屁股上踢一腳:“把馬車趕過來,沒點眼力價,那麼遠讓我自己走過去?”

小廝挨踢,不敢反駁,飛快招手讓躲在暗處的馬車過來接大公子。為了過會兒不挨更重的打罵,小廝硬著頭皮問:“公子,我們去哪裡?”

劉畢沅挽著袖口,笑著拍小廝臉道:“梁園上午見了鹹亨舊臣,柴篌這會兒估計嚇得尿都尿不利索,老爺子一時半會出不了宮城,你公子我在家憋這麼久,怎麼都得出去散散心,南北斜街,起駕!”

“起駕”,光是這兩個字便足夠定劉大公子僭越罪,可見劉庭湊警告的那些話他兒子是半句沒聽進去,而待劉畢沅登車離開,會發現他身後其實跟有尾巴。

敢窺劉家蹤跡者屬實不多,和光內閣不屑乾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卑劣事,梁園梢子則不會如此本事不濟輕易“暴露自己,劉畢沅心知肚明,身後那是柴篌派的眼睛。

不過他覺得自己無非是憋久了偷跑出去耍耍而已,給柴篌知去也無所謂。

北斜街上有家娼館名紅藥居,背後東家是朝廷命官家眷,實則得利者是劉畢沅,他藏得深,外人隻道是劉漕運最喜歡來這裡喝酒。

每次來鴇母總準備有花樣讓漕運使嘗鮮,可這回漕運使玩時出了些意外情況,半道來了好幾個人求見說事,漕運使把屋裡姑娘全部趕了出去。

裝金飾銀的華麗屋子是劉畢沅專用,屋子周圍清理得乾淨,保證任何耳目跟不過來,屋裡,劉畢沅端著半杯酒坐在桌子前,衣衫半敞,神色陰沉,活像事做一半硬被人從床上拽下來,氣到要吃人。

跪在他麵前的三個人腦門磕在地毯上不敢抬,原本還鶯歌燕舞歡顏笑語的屋裡此刻變得極其安靜,樓下絲竹嘈雜隱約傳上來,愈發襯得屋裡氣氛詭異。

不知過去多久,跪在地毯最邊上的男子小心翼翼吞咽口水時,一隻未穿鞋襪的男人腳踩上他肩頭,嚇得他渾身一抖,尿意瞬間衝到尿口,險些沒能憋住。

“你當時是怎麼回我的來著?”劉畢沅腳上力道加重,漸漸把腳下男子踩得趴到地上,咬牙切齒,“你不是說,現場收拾得神仙來了也找不出蛛絲馬跡麼,那勞駕您給我解釋一下,上禦衛是如何摸排到李記鋪子的?樓梯上的痕跡,他們是怎麼找出來的?”

在劉畢沅計劃裡,這招栽贓嫁禍一舉兩得,既能讓李氏女落滿身嫌疑從而離間太上對李氏女的信任,也多少能把針鋒相對的“硝煙”轉到梁園和大內頭上去,這幾日裡原本進展順利。

不光劉畢阮想不明白,嘍囉們想也不明白,上禦衛摸排到李記鋪子不是遲早的事麼,這要如何給交待。

在其他人無聲腹誹時,劉畢沅這幾聲問直接把男子問得徹底趴到地上,呈五體投地之姿,渾身抖若篩糠,話語顛倒連不成整句:

“公、公子饒命——容稟,公子容稟,小人親自盯著手下人處理的樓梯台階,隻是,前往勘察的是謝隨之和舒照兩個,還,還有更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們之所以會摸排到鋪子樓梯,小人懷疑,懷疑是……”

他抖著,說不成話,不敢亂說。

踩在肩膀上的那隻腳轉移到男子後腦勺上,踩得他臉頰貼地,踩著他如踩螻蟻:“懷疑甚麼?說!”

男人被踩著後腦勺,鼻梁緊緊壓在地毯上,地毯絨毛摸起來分明那樣軟,戳進他一隻眼睛裡卻又那樣硬,疼得他不停流眼淚,他卻愣是半點不敢動:“這幾日小人一直讓人緊盯著梁園,方才小人進來前得到口信,說是今日天明之後,梁園有人去找了您的一位舊門客!”

“誰?”劉畢沅挪開腳,提提褲子蹲下身來,忍著胸中業火咬著牙,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梁園去找了誰?”

踩在後腦勺上的腳終於挪開,男人連忙前身,抹了把眼淚,哆嗦著嗓子道:“上禦衛便服帶走了一位叫做李泓瑞的漕運待製!”

李泓瑞?

劉畢沅似乎沒能立馬想起李泓瑞是哪號人物,頓了頓,他喝口杯中冷酒,嘴邊揚起好不屑的笑:“我當是誰,原來那狗東西還活著,”

說著他看向身後方站在柱子旁的貼身小廝,問:“上回柴中綏沒把他弄死?”

小廝對此哪敢稍有遲疑,無論記得清不清除皆是立馬回道:“年前梁園隻是對李泓瑞行事進行了一番警告,李泓瑞倒是安生許久。”

年前李泓瑞試圖想對寄居在梁園裡的那個女子用些下作手段,被梁園提前知去,對他進行了一番警告。

而梁園那地方上下的人裡哪有半個善茬兒啊,上麵交待的是“警告李泓瑞”,命令傳到下頭來,上禦衛直接出了幾個手藝不錯的便服把李泓瑞一頓猛揍,揍得人分明已經臥床起不來,偏偏身體上看不見半點淤青傷痕,大夫去了甚至不知該怎麼開藥治療。

劉畢沅並不知下麵人之間傳的事,他歪頭一笑,自我感覺實在風流倜儻:“那為何出年他又敢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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