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586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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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明白您栽跟頭的來龍去脈了?”入夜,平安回歸的李娘子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看著空蕩蕩台麵問柴睢,“所以幕後黑手是誰?”

相較於李清賞洗漱過後寢衣披發準備睡覺的樣子,站在屋子另一邊多寶架前翻找東西的柴睢明顯還要出門。

聞李清賞之問,她不正經道:“你確定要打聽我的事?怎麼,關心我呀。”

“誰要打聽你的事,我才不關心你。”李清賞麵皮薄,嘟噥著剜過來一眼,“以前怎就沒發現,你是這樣個厚臉皮的。”

柴睢頭也不抬,狡辯道:“非是我臉皮厚,而是我知道對喜歡的要積極爭搶,黃口小兒亦懂之理,你不懂?”

越說越沒正形。

李清賞轉回身去不再看她,左小臂仍吊在身前,用虎口受傷的右手勉強拿起桃木梳準備梳順半乾的發。

誰料磕磕絆絆兩下沒梳完,舉在頭上的桃木梳被從她手中抽走,抽走木梳的那隻手皮膚略粗糙,指腹從她指尖飛快擦過,帶起她心間圈圈漣漪。

“做甚麼?”她往後仰頭,看著突然過來搶走桃木梳的人。

柴睢低頭就看見李清賞眼睛睜得圓圓看自己,剛簡單洗漱過的女子眼底帶著尚未消散的氤氳水氣,用疑惑不解之色一眨不眨看著自己時,直看得人嗓子發癢。

“這麼大聲弄啥?比嗓門啊。”柴睢按著她腦袋把人推坐正,不讓李清賞繼續看自己,“好心幫你梳梳頭你還嚷嚷上了,不然你瘸著倆手自己慢慢梳?”

長發及腰,半濕狀態自然比全乾好梳理些。李清賞坐正身體,抬起包紮著虎口的右手不服:“你還敢嚷我,我這是為了誰?!”並且不服氣地指控,“你過河拆橋。”

話雖這麼說,可柴睢梳頭還挺像回事,不僅一下下皆不曾揪疼她,還梳得挺舒服,圓潤的木梳齒不輕不重從頭皮上順過去,梳得她想睡覺。

李清賞回手往後拍下柴睢腿,問:“怎麼不說話?同你開個頑笑呢,莫是真生氣了罷。”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柴睢梳理著眼前的及腰青絲,語慢聲低解釋道:“是一個叫布子立的永州籍男子,他在李記鋪子樓梯上做了手腳,蛇毒塗抹於木刺,木刺粘黏在扶手上,我不慎紮到左手食指,由是中·毒。”

百倍濃的蛇毒塗抹在木刺上,木刺安裝在扶手上,對應之處是腳下木台階被翹起些許,不平整,柴睢踩上去時木板受力卡落回原位,咯噔一下,柴睢踉蹌中按住扶手,由是按中木刺。

蛇毒濃烈,三日之內可要她五臟六腑潰爛而亡。

李清賞記得永州在國之南,挨著孤竹國,脫口問:“你是怎麼得罪他的,竟不遠萬裡也要跑來害你。”

“大望曆永州田畝改製,他家是地主,惡意侵民田,被衙門收回所有侵占之田,”柴睢中·毒後身體尚虛弱,聲音比平常更加低緩,叫人聽不出裡麵情緒,“那後不久後,布子立他爹去世,布子立十年間多次鄉試不中,五年前他娘也死了,他說一切都怪我,所以要殺我。”

上午審問布子立,他原話便是如此。

“你害死我爹娘,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屢試不中,我不找你報仇我找誰?你毀了我一輩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實際上非是如此罷,”李清賞閉上眼開始犯困,說話聲音變得低,在靜謐臥房裡溫柔響起,“世上最不想讓你安好的,第一皇帝,第二內閣,目前我隻知這些,歡迎補充提醒。”

“內閣,”柴睢嘴裡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帶了幾分滿意而欣慰的笑意,“怎麼看出來的?”

李清賞也笑:“你昏迷時候,謝嗣爵和舒督總又是戒嚴梁園又是先下手為強關起我來,不就是為了不讓三司帶走我?”

以上話是四衛所那位女衛卒所言,李清賞得出結論也很簡單:“是首輔和光把我送來梁園,梁園卻又如此提防內閣,結合以往你對內閣的態度,得出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你並不完全信任和光內閣。”

這波分析實在精彩,李清賞都想為自己叫好。

腦袋卻被人從後麵推了一下,推得她往前一栽,登時睡意消散,柴睢的嘲笑還隨之而來:“我完全信任甚麼內閣,都說了讓你沒事少看話折子,你不知劉庭湊任鴻臚寺卿兼內閣謹身殿大學士?”

以往內閣班子成員基本由六部尚書等九卿兼任,劉庭湊因柴篌封帝而入中樞,至今資格尚淺,沒混到六部一把手,又不得不往內閣硬擠,以至於以九卿之外的職位兼任內閣,這倒是有史以來頭一個。

“啊,”李清賞掌根扶著腦袋一愣,被朝廷裡那些官職爵位繞得暈,“劉庭湊不是國丈麼,他也當大學士?”

天也,這聰明腦瓜是突然犯甚麼蠢。

柴睢忍住捏她臉的衝動,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頭發梳好,放下桃木梳站李清賞身後道:“忘記給你說,那個大紅酸枝螺鈿首飾盒已經修好,和一個更大些的首飾盒套放在你衣櫃裡,我還有些事要到外頭忙,你早些睡,不用等我歸。”

最後一句話說得好像她們之間關係已經非常親密,然而事實是,當柴睢戴上帽子離開,靜謐房間裡,李清賞掌根貼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再清楚不過方才她和柴睢僅僅隻是在尷尬之下故作熟稔。

一場突如其來的中·毒事件,冷酷而無情地吹散她兩人之間模糊不清的曖昧,叫兩人同時看清楚,如果不是按照身份地位來算讓太上將李氏女作為所屬物品收歸己有——像皇帝大選挑妃嬪秀女,則她們兩人之間存在著條看起來無法逾越的巨大鴻溝。

其實這也沒甚麼,畢竟天差地彆屬於事實,李清賞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欣然接受,她從來很樂觀,倘若是鴻溝實在無法跨越,那她就不跨越好啦,沒必要強求。

夜深人靜不適合思考拿主意,李清賞坐梳妝台前稍微收拾情緒,起身到北牆邊衣櫃裡尋找柴睢說的首飾盒。

臥房北邊挨牆放著四個立式衣櫃,左手邊兩個朱漆花鳥吉祥如意紋雕麵的是“原住民”,屬於柴睢所用,右手邊兩個同樣造型而看起來比較新的櫃子,是柴睢歸京後沒多久讓梁園匠工所新打,給李清賞放衣物用。

李娘子從慶城出發時本還有些行李,經過幾次圍追堵截和撒丫子逃跑,她的行李剩下寥寥幾件,後來為躲避抓捕她乾脆扔掉所有衣物,徹底收拾成乞丐模樣,成了名副其實的身無長物。

去年深秋進梁園時,她身上隻帶著兩套和首輔給安排的樸素秋裝,以至於剛看到屋裡新添的衣櫃時,她還笑問:“這樣大兩個櫃子,得多久才裝得滿?”

時柴睢就抱胳膊靠在旁邊多寶架前,淡靜的神色,語慢聲低:“很快便會裝滿,不信你過個冬試試。”

好像柴睢說話從沒不靠譜過,這不,象舞四年春未罷,兩個新衣櫃已經塞得快滿,衣櫃最下麵,懸掛的裙裳袍角下露出個稍微大些的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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