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6872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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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事了,這回真出大事了!”

暮春三月光景裡,仆婢三兩成伴在庭院中往來忙碌,春風輕拂長廊額枋竹簾下墜著的流蘇繩穗,無扇抹角長條形窗欞完美框出牆那邊一棵微斜細樹,樹上碧綠長葉,點綴顆顆紅果。

框景之後,茶霧嫋嫋,一方福祿壽浮雕圓石桌前,劍眉星目麵容俊偉的年輕男子挪開桌上壺盞,叮鈴當啷放下手中大包袱,指著它用慣有的軟糯調子驚詫道:

“於漪白竟要我把這些東西全部還給隨之!後續她說還會有起碼十來個大包袱,於漪白這回真要和隨之鬨掰啦!”

石桌對麵,靜坐吃茶的柴睢眨眨眼又眨眨眼,從舒照軟糯糯的一驚一乍中慢慢回過神,兩根手指挑開包袱半角看了幾眼,淡靜“哦”了一聲:“她們兩個鬨掰,算是要不破不立麼。”

“她們不破不立,你笑甚麼?”舒照表情從震驚轉為狐疑,眯起眼打量柴睢,爭取不放過這家夥臉上任何細微表情,“於漪白和隨之鬨掰,你高興甚麼?”

“啊?”柴睢摸摸自己臉,挑起眉茫然回視,“我沒高興,沒笑啊。”

舒照更難過,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解開頜下係帶又把奓沿帽往上推推:“於漪白從來把開心難過全寫臉上,她不高興情有可原,你這樣高興又是為何?”

“你終於肯回自己家了哇,”柴睢把重點一歪,問:“以後不去兔兒巷了?”

舒照家家教比柴睢謝隨之而言算是較嚴,他兩位親長最不能容忍他去煙花柳巷之地沾花惹草,他執意往兔兒巷跑一年多,同家裡關係也冷一年多。

聽見兔兒巷,舒照擺兩下手,大咧中略有幾分自嘲:“還找個球,都過去快十年,那人大約已不在,不在了的人還找他乾嘛。”

要是還在,自己怎麼也能找到點那人的蛛絲馬跡,而不是始終杳無音訊,他原本是想找到那人當麵給他說聲謝謝,嗐,現在想想也挺沒勁。

關於阿照的事,他不多說時柴睢更不會多問,她衝桌上包袱抬了抬下巴:“隨之那日走後一直沒來,不然你把東西給她送家裡?”

舒照:“隨之家裡、學庠,包括常去的茶樓書館,我找了許多地方皆沒見到隨之人影,這不就想著先拿來這裡,於漪白千叮嚀萬囑咐要我親手把包袱給隨之,呸,死丫頭真能折騰她哥!”

柴睢:“也沒聽隨之說過她要去哪兒。”

“你又在笑甚麼?”舒照對柴睢臉上動不動就露出來的笑意表示十二萬分不解,自己這裡愁雲慘淡,對麵朋友巧笑嫣然,他快要炸了。

“沒笑啊,沒笑。”柴睢否認著把包袱往旁扒拉兩下,倒盞茶遞過來。

舒照再次打量阿睢臉上莫名其妙的笑容,勉強話歸正題:“日前皇帝不顧反對執意開西苑射獵,馬踏毀許多麥苗,致使私下來許多人對國丈府頗有意見,戶部今個當廷告了劉加榮一狀。”

柴睢沒能理解:“西苑踏青苗該是柴篌之過,戶部告劉加榮做甚麼?”

“劉加榮射獵所得最多,而且還誤射傷一名在西苑耕作的農官。”

“就知肯定要出事,”柴睢抱起胳膊嘀咕了一聲,稍頓,問:“三思苑收拾得如何?”

舒照:“和鄣台一樣,基本沒問題,等著他派人來抄,金蟬脫殼麼,他沒咱們玩得熟。”

“大約不會再出現像鄣台那般的抄沒行為了,”柴睢沉吟著看向旁邊繁茂的花樹,眼裡嘲諷一閃而過,“今歲上半年謝知方會正式登朝,柴篌想動梁園,沒那麼容易。”

謝知方,謝隨之堂兄,祁東軍老帥謝斛謝伯升之子,大望丙子恩科中進士一甲第四,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在翰林院待到如今,也該是要在硬骨頭難啃時挺身而出大顯身手了。

“你是個壞人呦,”舒照眯起眼睛評價他家殿下,“不折不扣的壞人。”

柴睢不反駁,揚起眉笑:“下午釣魚去?”

難得賦閒。

“哪有那閒工夫!”舒照歎氣,挺直的脊背跟著塌下去些,“後晌我娘給安排了場相親,得請人家姑娘去街上耍。”

說著嘀咕道:“我這輩子最反感相親了,去兔兒巷同家裡吵翻的導火索就是相親。”

柴睢揣手湊熱鬨,春光下那副沉靜眉目鮮活起來,長睫在眼尾笑出抹揶揄:“兔兒巷裡無嬌娘嘛,我還以為你被那人傷透心後改喜歡男人了。”

是啊,是有過那麼個人,阿照很喜歡她,兩人已處到談婚論嫁地步,沒想到在柴睢禪位後,阿照從正三品實權禁衛軍大都督轉任正三品上禦衛總都督使,那姑娘與阿照斷了往來。

阿照不明所以,登門去找,人家姑娘閉門不見,阿照兩位親長也登門拜訪,被那姑娘父母婉言拒絕了這門親事。

那家人話裡話外的理由,是於家雖侯門,奈何家中兩位母親,這般關係不是尋常人家能有,他們怕女兒嫁過去後被人戳脊梁骨看笑話。

後來婚事作罷,阿照在這事上也狠狠傷了心神,知子莫若母,他阿娘逼他相親,就如同當年柴睢和隨之拿刀架他脖子上,硬逼他考上國文館,阿照其實性格很好,性子也軟,隨遇而安不爭不搶,有時彆人不逼他一把,他會縮起來半步不前。

被摯友揭開傷疤曬到日頭底下,舒照悻悻反駁:“你還說你不喜歡女人哩,不照樣對人家李娘子處處上心,去歲你還沒從西南回來時,春波便已被你派出去保護人家,天也,您那是單純履行對和首輔之諾,還是單純覺得李娘子是個麻煩?”

阿照話罷瞬間,柴睢內心深處升起絲絲怪異而荒誕的期盼,心跳聲砰砰響在耳道中,想全天下知她和李清賞好了的衝動猛然堵到喉嚨口,既酸且澀。

好在她從不是做事衝動不追前因不計後果的莽人,不然李清賞晚上回來真會掐死她,李清賞那女子說到做到,可叫人佩服了。

柴睢若無其事喝口茶,道:“不要扯開話題,我想去圍觀你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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