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6313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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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九方邊軍非我擁躉,諸城衛軍非我扈從,朝中亦無公卿對我亦步亦趨,何來我奪權複位之說!”

是日夜,清輝遍地,婆娑樹影周圍掛滿來自銀河的璀璨星帶,洗漱後的柴睢寢衣外搭件縐紗坐來席子上,同沐浴過後滿身清爽的李清賞搶西瓜吃,邊搶邊為自己叫屈。

“柴篌純屬吃飽撐的,成日小心眼子害怕我攜舊臣複位,他怎不擔心我母親回禁中呢,他就是柿子隻敢撿著軟的捏,以前竟沒人知道他是這般德行。”

他若敢對北山懷疑半分,那才是逼趙長源鬱孤城等老臣山呼海嘯重新出將入相,九邊軍伍更是會最先跳出來轟他下皇帝寶座。

李清賞盤腿坐在旁邊,懷裡抱著整半塊西瓜,鐵勺子挖出一塊被搶走,她不緊不慢再給自己挖一塊:“和公呢?據說他與劉文襄大學士等半數內閣大學士,以及諸多六部百司重臣皆是你舊臣。”

“呸,”柴睢往盤子裡吐西瓜子,把坐麻的腿伸直又並著曲起,撐著憑幾身體半側,坐姿幾分妖嬈,“若真如此,象舞朝堂還能平穩運行至今?你可彆讓這說法給騙了,凡被打上‘鹹亨’標簽的朝臣,十有八·九是在朝政上與皇帝及劉庭湊父子有分歧的人,你沒見過朝臣掐架,互相吐口水算甚麼,脫靴子抽對方大嘴巴子的都有,‘鹹亨勢力’四個字不過是朝臣黨同伐異的借口。”

最順理成章的借口。

“原來坊間傳得波雲詭譎的朝堂故事,真相僅僅是這樣,”李清賞挖塊西瓜逗柴睢,送到她嘴前,等她張嘴吃時再把瓜吃進自己嘴裡,鼓著嘴忍笑道:“可我觀和公還是挺忠你,比如在我的事上他誰也不信,隻肯信你。”

柴睢空張嘴沒吃到瓜,撐著憑幾望向籬笆小院上方,蒼穹空靈,滿天繁星,看得她不勝唏噓:“新朝與舊臣之間總會大動乾戈爭那麼幾場輸贏,而我,你的心肝柴訥之,不過是他們幾方交手的共同擋箭牌,”

在李清賞傻兮兮的笑顏中,太上第一次正兒八經同人解釋些舊事:“幾年前跑出去玩,主要原因並非外人說的是為新帝逼迫,而是我趁機遠走避禍,不想參與到新舊權力的更替爭奪中,孰料天意弄人,孤王何其可憐無辜,到頭來不僅被迫參與其中,甚至吃不上口西瓜,此瓜還是孤王親自到下麵所偷——所買。”

似乎怕被數落,口誤的太上皇王抱著手飛快偷眼瞧過來,心虛解釋道:“沒偷,真給了錢的,丟在守瓜人睡覺的草棚裡,沒騙你。”

“可皇帝似乎不明白,朝臣和諸軍所效忠是大周朝,而非是某位皇帝天子,”李清賞挖塊瓜好生送進柴睢嘴裡,不確定問:“是罷?我記得我父兄曾說起過所屬所忠的問題,大望朝武相革改軍製,軍伍不再是一家一姓之臣,‘提攜玉龍為君死’變成‘提攜玉龍為國死’,君父於朝臣而言,同樣變了含義。”

三綱五常中“君為臣綱”的實質,早已在文武二相近乎血洗的強硬革改中,僅剩下副顫巍巍的華麗外殼留存,“國”之概念也與“家天下”逐漸分割開來,大明樓前,九軍高呼“吾皇萬歲”,望帝回之“周軍威武”,百姓叩拜“吾皇萬歲”,望帝應曰“吾民千秋”。

古往今來,呼民千秋者自望帝始,軍民擁護柴周之情曆朝曆代來前所未有,“家天下”地位低過“國”,皇帝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吉祥物”,做任何事都要受到內閣甚至是百姓約束,下旨意更需要經過內閣代表的臣公批紅方可。

柴篌從柴睢手裡接過這樣個攤子時,無法接受自己皇袍加身卻隻能做個聽話的傀儡,加上有劉庭湊父子輔佐,柴篌絞儘腦汁與和光內閣爭奪權力,意圖恢複望帝朝以前的“家天下”。

無數人嘔心瀝血甚至是流血犧牲換來的國天下,決不允許有人再倒行逆施,和光內閣會想方設法與柴篌皇權爭鬥到底,太上梁王柴睢,在這場爭奪中屬於妥妥的無辜受害。

清風涼爽,夜色如同一匹巨大的綢緞,柔順傾瀉在空中,溫柔地將山中萬物包裹,李清賞被清新微風吹得有些醉了,汴京城可沒有這般沁人心脾的空氣:“其實我有些好奇,你為何不想當皇帝了。”

“認識這樣久,睡都睡不知幾回了,你竟然才有些好奇?”柴睢晃著腳,揮手打了下絲絲縷縷纏繞上來的驅蟲熏香,神色說不儘的揶揄。

李清賞再挖塊瓜塞她嘴裡,心平氣和述說著被小心掩蓋過的那些心思,甚至因自己曾經的幼稚想法而覺得好笑:“正月上元節前夕那次,見你和皇帝吵架時,我就對你禪位之事好奇得不得了,你和謝夫子以及舒督總,在汴京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我一度以為你會複位。”

提起這些,她咯咯笑起來,摟著西瓜道:“每次看你和謝夫子舒督總去中庭書房議事,尤其是也傳謀士家臣到場時,我總會覺得你其實是在暗戳戳圖謀大業,說不準哪日就會神兵天降,叫象舞朝堂重新換了天地。”

柴睢有梁王爵,府中依製配備有足夠數量的謀士家臣,這些人九成是柴睢禪位時從朝廷跟著出來的,紮紮實實的當年大望東宮班底,經過大望文相趙長源、武相林祝禺以及望帝聘和柴睢自己四道篩選,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太上勢力。

太上梁王愛惜羽毛,未曾過多暴露過這些人,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是,這些謀士家臣隨便拉出來哪一位,其治國理事之能基本不輸內閣七大學士,基本不輸六部尚書及諸衙司首長。

那些是真正的太上擁躉,“鹹亨勢力”,與朝堂上互相之間喊打喊殺的朝臣沒有半點乾係,很囂張些講,象舞朝拔尖出頭的國之柱石,今日剛被提拔為內閣首輔大學士的潁國公爵國丈劉庭湊,論資排輩的話連給這些家臣謀士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複位,你腦子裡成天想甚麼精彩大戲呢。”柴睢伸手捏她臉,倘非嘴裡有瓜,恐得再啃上她兩口才能罷休:

“我當時確是厭惡了,不想繼續坐大殿,但以前也隻是有這個想法罷了。”

“從東宮到黎泰殿,十幾二十年都過著寅半起子半歇的勞苦日子,一年忙碌到頭,隻有除夕和生辰可以歇息兩日。政務更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各種問題層出不窮,矛盾永遠解決不了,大臣永遠吵個不停,成天逼得我板個臉擺威嚴鎮壓他們,二十不到青絲愁白許多根,要多慘有多慘。”

太上對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態度很明確:“皇帝,哼,表麵看著風光,其實哪兒有那麼好當,苦哈哈累死累活還不自由,倘非遇上民亂契機,鬼知我還要在那位置上兢兢業業熬多少年,我本來打算熬死在那個位置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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