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年紀輕輕的宋王,知宋王妃頭胎男嬰非他親生,宋王又乃是強行求娶宋王妃,使得宋王妃終日鬱鬱寡歡,宋王對此偶爾心存愧疚。
宋王妃懷孕後,曾讓她那位竹馬帶她遠走高飛,據說是那位竹馬膽小,不敢拐帶皇族,不敢得罪宋王,嚇得連夜逃跑。
宋王妃深感絕望,臥了病,身體虛弱無法打掉腹中胎,宋王希望宋王妃能回心轉意與他重新和好,於是大發慈悲留下了那胎兒,但他絕不會認那胎兒作子。
後來胎兒平安降生,宋王柴莊懋暫將他養在山中三清觀,又九個月後,宋王長女在宋王府呱呱落地。
說來也巧,柴睢出生時,宋王妃正和宋王賭氣。
反複無常的宋王,彼時正記恨宋王妃曾誕下過彆人孩子,兩人之間所有矛盾最終落在柴睢身上,以至於小小嬰孩自降生便不為生身父母喜所愛,沒被生父抱過一回,沒吃過生母一口母乳。
以上可憐之言,成年後的柴睢自然不會說給彆人,太上從不自怨自艾,亦不自苦自悲。
話說回去,柴睢出生後又一年,宋王府第二個孩子柴篌出生,那時宋王夫婦關係已經有所緩和,宋王在宋王妃懇求下,大發慈悲接回了三清觀裡,那個已經兩歲的男孩,並留之在府裡當小童,成了和柴睢柴篌同吃同住的玩伴。
宋王以宋地為姓,給那小孩取名為諒,柴睢因早早過繼進京,並不記得宋諒,隻在後來無意中得知,宋諒意外被毒蛇咬傷,夭於十一歲。
王府不可能有毒·蛇出現,宋諒夭後,宋王妃一直認為,是宋王使人害死的宋諒。
再後來發生的許多事,生活在柴聘和林祝禺膝下的柴睢並不知情,可在柴篌看來,那些事全是宋王妃對宋王的惡毒報複。
從暗地裡偷人,到借請戲班子之由變相豢養麵首,樁樁件件讓人不恥,柴篌素有疑心病,又愛捕風捉影,偏偏手下養了幫酒囊飯袋,打聽情況打聽得不細致,更錯把馬寶楠和柴睢誤認成宋王妃私生子。
於是便有了如今這出戲,這出驢唇不對馬嘴的野戲。
即便謝隨之在調查過程中聞知過幾句相關事宜,此刻完整聽罷,仍覺不可思議:“本身就是漏洞百出的東西,說出去也真敢有人信,屬實荒誕。”
“世間本就是個巨大荒誕場,越獵奇越博人眼球,你知的,真相在滑稽場裡最是不重要。”柴睢要笑不笑抿了下嘴,轉而問舒照:“劉儷吾懷身孕事,進展如何?”
頭一回參與進來的李清賞再度被震驚,她現在手裡隻差袋子炒瓜子,滿心好奇中,已然顧不得了擔心臥床睡覺的李昊。
且聽舒照道:“咱們寶公公辦事,和他師父滌塵無二的穩妥,目下已然證據確鑿,你所料不錯,皇後腹中並非皇帝血脈,而屬中宮掌宮太監萬亭芳,”
言至此,舒照的震驚程度,不亞於初次聞說的李清賞,他忍不住歎:“柴篌真是個狠人,為抓他老丈人命門,不惜看著自己媳婦乾出這種事,你們說他是不是瘋了?”
在幾人沉默中,柴睢忽然問:“李清賞,你怎麼看這件事?”
方才舒照已在三言兩語中,把來龍去脈說得詳細,李清賞大受震驚之餘,否認了舒照對柴篌瘋了的看法:“不知你們汴京民間是何情況,卻然在慶城那邊,無論村舍亦或城郭裡,借種之事並不新鮮。”
“借……”舒照再度震驚,兩手撐著交椅扶手險些跳起來,“這玩意還能有借的?!”
李清賞點頭,心無旁騖時一些話當眾說來也不覺難開口:“民間遇不孕無子等情況時,倘確認非是女方問題,男家多會想方設法使女方懷孕,或其公爹,或尋健壯男子,或花費銀錢請專人來,直至女方誕下孩兒,不過好的是,以上情況據說大望年以來便少見了。”
這下不僅舒照震驚得愣在原地,謝隨之也久久不能回神,說了句李清賞聽不懂的話:“本隻道是正史未必多正,卻原來野史才是真正的野。”
“咳咳。”柴睢清清嗓,給李清賞解釋道:“柴篌身體沒問題,他已有幾個閨女,之所以這樣做,是想通過拿捏劉儷吾,來控製劉庭湊劉畢阮父子,倘劉儷吾被廢後位,將對劉家頗有影響。”
李清賞著實不了解朝中事:“隻是頗有影響麼?我以為會影響深重。”
柴睢道:“君臣固然有尊卑彆,可婚姻隻是起紐帶拉攏作用,那種後宮出事牽連前廷父兄權柄的戲碼,多是話本戲折裡的情節,真正放在朝堂上,後宮恩寵與前廷權柄還是涇渭分明的。”
不然皇帝得昏聵成甚麼德行。
仁宗朝時候,前廷權柄與後宮恩寵發生過交集,以至於出了些不太好的事,柴聘某位女兄的一雙孩子被害死,仁宗皇帝再度開始注意到區分前廷與後宮,又經曆大望鹹亨共二十餘載發展,昔日後宮爭恩寵為前廷搏權柄的事,幾乎不可能再出現。
倘劉儷吾被廢,內閣自會主持相關事宜,正常情況下,不僅劉家不會受到牽連,皇帝反而該向劉家下書道歉、賞賜賠償,為劉家父子升官加爵,然後劉家也惶恐再向皇帝上表告錯,一來二去,事情就了了。
隻是中宮廢立茲事體大,不是下旨賞賜和上表告錯輕易能處理好。
“搞不明白柴篌腦子裡倒底怎麼想的,”舒照嫌惡他,又道:“隨之,你哥那邊怎麼說?”
話音甫落,滌塵敲響了虛掩的書房門:“殿下,大內來人請見,道是皇帝病了,需請您赴中。”
聞此言,舒照默聲看向書桌後,柴睢並非柴氏血脈的造謠乍然四起,這時候皇帝找借口請太上入大內,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書桌後,柴睢道:“還記得相父教我們劈刀必抹麼?”
劈刀必抹,交手雙方反應及時的情況下,刀劈下來後,十有八·九會被對方橫刀格擋,此時切莫因被格而停頓,要以最小幅動和最快速度,直接把刀抹下來朝對方捅,捅得準不準不要緊,捅得越快越好。
昔年鬱孤城教幾人弓·弩,也是如此道理,每遇敵,搭箭先發,準不準不要緊,關鍵是要率先壓製住對手,不給敵任何出手之機,而後才是考慮如何一箭結束衝突。
李清賞不懂何為劈刀必抹,正雲裡霧裡間,麵前三人已在眼神交流中,達成某種隻有他們能懂的協議。
“我留下來等消息。”謝隨之坐在椅子裡給自己倒盞茶,一般情況下與突發事件時,嗣爵是坐鎮梁園的最佳人選。
若大內真要發難,屆時必會有兵馬來闖梁園,謝嗣爵要保證太上不會被掏老巢。
“我帶人陪你過去。”舒照把佩刀掛在腰間,說罷先一步離開去調兵,謝隨之有眼力價,忽說有甚麼事忘辦,追著舒照出去。
屋裡登時隻剩下兩個人。
在李清賞略顯期待的注視下,柴睢起身過來她麵前,沉吟道:“尚不至於到去敲通天鼓地步,不然你在家等我消息?”
李清賞道:“你還沒去拜訪那幾位老輩子。”
就此前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