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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下神出鬼沒的人愣愣地看著她,他身形健碩挺拔,卻似幾分佝僂……不過說白了,他現在的模樣大概率隻是影子的擬態。
“回家……”
[除了這裡,還有…能回去的地方嗎?]
“回範城要走國道和一些山路,今天有些晚了。”她掃了一眼樹影上的天空,血色的殘陽將雲朵燒起,太過明烈的顏色盛大燦爛,“我們可能明天才能出發。”
他看起來麵無表情,可是總讓人覺得,他像是某種受了傷,曆儘千辛,終於回到家門口的流浪動物。
她其實不是一個同理心泛濫的人,甚至某種程度上,她並不是個好人。
他應該本來是想把那隻觸手往縮回來的,不過她已經握住了黏糊糊的觸手,所以掌心裡的東西隻是無辜地抽動了一下。
他微微側開臉,低聲:“抱歉。”
“你不希望我進去。”她以陳述性的語氣。
“……”
“是嗎?”
“……”
他很久沒有說話,連那個似乎從靈魂深處也陷入僵直,直到她又問了一遍:“是嗎?”
才悶悶地,冒出一個音節:“……是。”
像是水裡饑腸轆轆的某種動物,看發現水麵上人類投來的食物,魯鈍緩慢地伸出觸須,試探性地觸碰蕩起的水波。
[不…希望。]
“好。”她應了一聲,將已經垂下盜洞的繩索收起,“這樣就可以了。”
就這樣。
她可以選擇性忘記墓穴的事情。
好像她並沒有來到道路艱難的荒郊野嶺,而隻是很輕鬆地走到一個長滿鮮花的公園,悠閒地散了個步。
他愣了一下,漆黑之中,他能模糊地感受到她輕微抬起頭看著自己。
很久的沉默中,斜陽將餘暉灑在他身上,帶來一點點人間的暖意。
“您不能……不能這樣……”
他聽見自己喉口間發出乾啞的聲音。
不能對他這樣縱容。
如果這樣,他就藏不下去了。
藏不了,離不開,想抓住。
比起這樣,他更寧願她責備,或者厭惡他。
他會從痛苦中得到暢意的快感。
也不會再有顧慮,不會再有為難。
“不能怎樣?”
他抿著唇,艱澀:“您也看到過…我真正的模樣。”
他不過一具腐爛乾枯,沒有眼球的屍骸。
“所以呢?”她揚眉,如是說,“人們總會變成那樣子的,不走運的話,沒準我的樣子還會變得更慘烈。”
[不會的……]
[不會有那種時候。]
觸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腰間,不受控製地將她纏得更緊了些,喬知遙一個沒忍住勾唇笑了起來。
精神體和本體似乎是兩個獨立的部分,本體總是木呆呆的,觸手的部位倒是真實得多呢。
她抓著那隻纏在腰間的觸手往前走了幾步,在他麵前站定。
“我並不知道過去具體發生了什麼。但至少……”
她在兩千年的墓前向他伸出手。
“歡迎來到二十一世紀,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