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廳內本就肅然的氛圍,霎時間似冬日湖麵般凍結。崇弈下顎肌肉因緊咬的牙關而微微鼓脹著,幽沉雙眸倏然緊閉。
他自然知曉,晏檸此話合理得體,無可指摘。可偏偏那人是崇禮,是……差點將她從他身邊帶走的人,是望她之時眸中熱切掩藏不去的人,是數次蓄意謀巧要見她的人。
她怎能,就這般,為他求告退婚之事?
“滾。”他這一聲當是慍怒的,但出口之聲卻極顯平淡,當是極力克製了。
廳中一時間寂靜無比,輕柔春風自屋外略過之聲,都似能令她清晰聽了去。
晏檸自也了然,她的這句話,怕是又令崇弈心裡難受了。他欲讓崇禮娶溫千雪,存了哪些玩玩人的心思她並摸不透,但至少其中一樣,定是想讓崇禮儘早婚配,他心底裡殘留著的那些許不安才能更散去些。
可她方才勸解,確無他意。婚姻嫁娶,乃是人生大事,又怎可因權謀利弊而定?更何況,崇禮是他的親人。
可如今,他既已這般反應,定是又想到了彆處,恐怕此事便再無轉圜餘地了。
是以,她忍著手上傳來的痛感,微皺著眉,歉然向崇禮點了點頭。
崇禮本也未抱多大期望,隻提了提,未曾想過晏檸竟會為他爭取。她方才出口相勸之言,此刻仍似山穀鐘鳴般反複回響在他腦中。
這會子,見崇弈顯是惱了,他更憂心起晏檸之後的處境。躊躇著,卻實不知此時能為她做些什麼,望著晏檸的眼中滿是愧意。
崇禮遲遲未離去,崇弈終是坐不住,起身強拉了晏檸小手,拽著她疾步離了正廳,往寧軒行去。
行至遊廊,他步伐愈發快了些,晏檸輕喘著,一路小跑跟著,手也被拽握地生疼。待真真跟不上了,她邊儘力邁步,邊用力甩起了手,微啞的嗓音透了些許不滿:“弄疼我了!你做什麼要這樣?”
原以為他尚陷在那情緒裡,不會搭理於她,他卻倏然停了腳步,直愣愣站在了原地。
他停地倉促,她腳下步伐未及收停,嬌小溫軟的身子便直直撞在了他鐵臂上,吃痛輕哼了聲。
崇弈聞聲,握著她的手輕顫了下,終放了她。又猛然轉身,雙臂撐著她身後漆紅廊柱,將她困於胸前。
他此刻呼吸沉重,寬廣健碩的胸膛不住起伏,灼熱的氣息自她頭頂散落、彌漫,令她心中又升起一絲不安。她顫著眼睫抬眸,微散的瞳孔裡映出他側臉幾道斑駁的暗紋。
方才桃枝映下的那些水墨筆觸,此刻斑斑駁駁地映在他臉上、身上,卻顯絲猙獰可怖,仿似一座巨大的牢籠,緊箍了他。
晏檸心中微酸,伸手欲撫他側臉寬慰他,卻在觸及他眸中洶湧的情緒時,顫了手、頓了頓。
她微顫的小手和眸中的懼意,便似利劍直刺了崇弈心口。他驀地閉眼,右手緊握的拳猛地砸向了廊柱,一聲巨響震得晏檸整個人都顫了起來。
未待她自那巨響中回神,崇弈已利落轉身,疾步離去了。高大寬闊的背影在微氳著水汽的眸中模糊成一團,但晏檸確確感受到了他的頹喪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