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成電路分為數字和模擬兩個大類,存儲和邏輯芯片又是數字電路的重要賽道。
存儲產業之所以競爭激烈自然也是因為它具有極高的價值。
按照世界半導體貿易統計的數據,存儲芯片占半導體市場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和全球半導體整體市場的規模走勢基本一致。
所以,這個賽道一直有新玩家湧現。
而方卓關於周期的說法也不是沒有依據,不光存儲芯片,整個半導體市場的周期起伏都還是蠻明顯的,差不多四年左右便是一個輪回。
價格高→上產能→產能超標→價格低→熬→熬不住……
熬不住的或報團取暖,或倒閉清算。
這樣的周期之中,還有廠家喜歡反周期的玩法,就是價格越低越上產能,然後等到價高的時候便有了擠死其它對手的競爭力。
如此的規律裡怎麼製定發展戰略和方向很考驗經驗和智慧,也受多種因素的影響。
像中芯入局存儲芯片,它是以代工簽約獲取技術轉移。
即便現在不算很好的時間,有技術擺在眼前難道能不上嗎?
方卓假使自己處於這個決定關口也必然是拍板要做。
但換到冰芯的立場上,短期內都隻能旁觀這個市場的變化,先專心把代工業務做好再說。
“方總啊,你還怕我們中芯熬不過這個周期嗎?”吳金剛作為技術專家,說話比較直,就這樣詢問方總的看法。
“這倒不是。”方卓說道,“中芯要做存儲,要做DRAM,那這就是咱們國內DRAM的第一步,各方麵都會挺你們,我不怕你們熬不過,我是怕你們的客戶熬不過。”
中芯是從爾必達手中拿到的DRAM堆疊技術。
爾必達是什麼?
是三隻敗犬的哀嚎。
NEC、日立、三菱,這三家DRAM的艱難是有外因和內因的,它們聯合起來便能消弭這些因素麼?
方卓做了一個常規性的判斷,答案是否。
至於這樣的答案會帶來什麼連鎖變化,中間又會不會出現有利於冰芯的情況,那都還需要耐心觀察。
吳金剛聽到方總的說法,笑道:“方總,隻要技術到手,那還有什麼可怕的?以後就算不給爾必達代工,我們還能給其它家代工,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們自己搞個品牌。”
他開玩笑:“到時候就邀請方總來運作,我們中芯的技術加上方總的能力就是天作之合,肯定能在存儲產業上分一杯羹。”
方卓還沒說話。
旁邊一直聽著的邱慈雲倒是皺了皺眉,他看了方總一眼,依照來冰芯之後的相處,總覺得還有些未儘之意,腦海中轉了轉中芯的近況,沉吟道:“台記不可不防啊。”
這話一出,氛圍就低了一層。
中芯不管在什麼方向突破都會得到各種因素的助力,但同樣也會招致堵截。
單純從製程技術來說,它距離國際一流的一代差距足以被台記當作眼中釘了。
吳金剛凝聲道:“這次訴訟和解之後,台記應該沒有力量來乾擾我們。”
“這個叫槍打出頭鳥。”方卓微微一笑,“所以,如果再冒出一隻出頭鳥,我們冰芯也能幫中芯分擔壓力。”
“懂了,今晚乾個通宵。”吳金剛連連點頭,“爭取讓冰芯給我們中芯擋子彈。”
一群人又笑起來。
旁邊提出問題導致這番討論的虞正祥不自覺也笑,不管是這裡的氣氛還是他們談論的內容都頗為出乎意料。
晚餐時間結束,熱鬨的食堂很快變得冷清。
方卓送虞正祥離開,禮物由助理先拎到車裡。
兩人漫步在冰芯的廠區。
“方總。”虞正祥沉吟再三,還是開口道,“感謝你給虞紅的信任,她性子有時候比較直,如果有哪裡做得不好,還請方總多擔待。”
方卓一笑:“我確實挺信任虞紅,不過,虞叔叔,我們的信任都是相互的,當初她從科大出來一起加入公司,她的信任同樣讓我很感動,況且,能到今天也不隻是信任的事。”
“公司從小到大,業務從少到多,她的能力和追求進步的意願才是她成為易科虞總的最大原因。”
“我和虞紅溝通比較多,我也相信她的成就還不止於此。”
虞正祥默默點頭。
這位方總對女兒的欣賞溢於言表了。
如果……如果這位方總是四十、五十,那也就不用有什麼奇怪的擔憂。
可是,兩個相互欣賞的年輕人會有什麼樣的化學反應,虞正祥便有過類似的經曆,然而,最後還是以分開收場。
虞正祥走到廠門口,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隻是在和方總握手的時候用了用力。
方卓也猶豫了一下,反而開了口:“虞叔叔要是要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打我的電話。”
他知道這位這一趟來廬州就是參加乾部學習會議,可能會有職務變動。
至於這個變動需不需要運作,這位想不想從自己這裡運作,那就由他自己判斷和決定吧。
虞正祥笑了笑,沒接這個話茬,告辭道:“以後方總要是有機會來我們縣裡,一定來嘗嘗特產。”
方卓點頭,揮手告彆,看到車子啟動後便把手縮回袖子裡。
他抬頭看了看天,忽然發現過年沒下的雪似乎想在現在飄下來了。
“瑞雪兆豐年,瑞雪兆晶圓。”
方卓吸了口冰涼的空氣,期盼今年是個冰芯的好年頭。
嘟,嘟,嘟。
虞正祥坐在車裡,撥打女兒的電話卻沒有接通。
他放下車窗,伸頭往後眺望。
廬州這一片頗為荒蕪,隻有玉壺路一條直路燈火通明。
遠處的冰芯工廠孤零零的佇立在夜幕之下像是在黑暗裡積蓄前進的力量。
……
大年初三。
夜裡的廬州下了雪,但不算大,白天便是一層薄薄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