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養真教訓了喬桀後, 那小子從來橫天橫地的, 再想不到今日先給程晉臣痛打, 又給養真要挾, 一時嚇得不敢撒潑, 含著眼淚呆呆愣愣的。
包氏又驚又怕, 隻得先帶了喬桀回自己房中去。
不料那邊已經有不曉事的丫頭把喬桀給打的消息告訴了朱老太太,那朱老太太素來把喬桀看成眼珠子一般,豈會容許他受委屈, 當下便扶著丫頭過來二房。
喬桀因給嚇狠了,如今見了老祖母居然也不敢出聲,隻瑟瑟發抖地縮在被窩裡。
朱老太太見孫子給嚇得這個樣子,便喝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包氏吞吞吐吐地把程晉臣痛揍喬桀一節說了,心中猶豫許久, 終於沒有把養真後來要挾的話也說出來。
畢竟包氏心知肚明, 朱老太太本就看不慣養真,若是告訴了這話,隻怕又要翻天,但養真的身份偏偏非同等閒,這會兒若是說了出去,養真當然知道, 將來自己又哪裡會討到好呢。所以寧肯委屈些,卻顧全大局。
但就算如此,朱老太太已經跳了腳:“榮國公府的小公爺怎麼跑到咱們府內打起人來了?這是哪裡的道理?就算他是公府之家,也不能就這樣無禮。”
包氏隻能說道:“也是桀兒自己衝撞了人家, 倒是怪不得。”
朱老太太叫道:“他才多大點兒的孩子?怎麼就衝撞人了?”又問道:“為什麼先前有人說,那養真也在場?是不是她也做了什麼?”
包氏才要否認,不料這會兒喬桀聽見老太太叫囂,總算回過神來,瞪眼看著朱老太太半晌,便哭著叫道:“老太太救我!”
朱老夫人忙上前抱住:“心肝寶貝不哭,我給你做主。到底怎麼了?”
喬桀哭道:“他們欺負我,程家小公爺打我,喬養真還說要殺了我。”
包氏攔阻不及:“桀兒!”
老太太早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喬桀哭的哽咽:“喬養真說她當了皇後……就要殺了我。”
朱老夫人氣的胸口起伏:“這、這是真的?”她回頭看向包氏,“你還不快說?!”
包氏無奈道:“也怪不得養真,是這個孩子太……”
朱老夫人不等她說完便叫道:“快,快把那個賤丫頭叫來!”
包氏忙攔著:“老太太!”
朱老夫人氣的臉色發黃:“快去,我倒要問問她,要怎麼殺了桀兒,桀兒又是怎麼得罪了她,她要真的這樣窩裡反,就讓她現在先把我殺了!”
正在跳腳,外頭喬安聞訊急急趕來,聽了這話便道:“老太太先不要著急!”
朱老夫人道:“你來的正好,你也聽見你媳婦說的話了,如果那賤丫頭真的這樣說了,你們又何必請祖宗似的把她請回來,如今這祖宗倒要殺了桀兒了!”
喬安還算機警,早先問包氏:“是不是桀兒怎麼招惹養真了?”
包氏見騎虎難下,隻得小聲說道:“當時小公爺打了桀兒,桀兒便說……以後會殺了小公爺,還說什麼以後自己是國舅之類的話。”
喬安瞠目結舌,頓足道:“糊塗的很,誰教他這些混賬話?”
朱老夫人卻不以為然道:“教他又怎麼了,這難道不是真話?那榮國公府的小公爺竟敢打我的寶貝孫子,活該殺了他。”
喬安吃了一驚,他看看朱老夫人,又看向給她緊緊抱住的喬桀,喬桀原本還有些恐懼,這會兒聽了老夫人的話,眼中便又慢慢地多了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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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養真跟齊嬤嬤回到房中,齊嬤嬤想起方才所見所感,便道:“那個喬家的小子可真是了不得了,那樣殺頭的話都說出來,自然是給他們老太太嬌縱壞了,要還不趁早板正過來,將來就完了。”
養真垂眸思忖,微微冷笑。
原來因為喬桀這無法無天的渾鬨,突然讓養真想起一件事,那是在她嫁給趙曦知入東宮後,因為桑家有一些不好的傳聞,養真暗中規勸趙曦知,趙曦知卻冷笑著說道:“手不必伸的太長,管好你自己家的事便是了!”
那會兒養真因一直都跟著趙芳敬,並不認為自己還有個什麼彆的家。她的家人也是趙芳敬而已,一度還以為趙曦知是在說十三王爺。
直到後來才隱約聽聞,是勇冠侯府小少爺在外欺男霸女的鬨事,但是聽說已經給十三王爺料理過了。所以她竟一點兒也不知道。
有些事不去細想,隻怕一輩子也不會醒悟。
養真正在跟齊嬤嬤說這件事,外頭丫鬟道:“二爺到了。”
說話間,果然見喬安從外走了進來。養真方才聽說外頭已經鬨起來了,又聽說朱老太太去了二房,便知道必有一場折騰。
這會兒見喬安來了,也當他是興師問罪的,便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二叔。”
喬安點點頭,上前落座,又示意養真也坐,才說道:“我方才聽你嬸子說了,今天的事情,都是喬桀的不對。”
養真略覺意外,喬安繼續說道:“原本是因為……咱們二房這裡隻有他一個男丁,所以老太太過於寵縱,連我竟然也說不聽了。他今天居然連榮國公府小公爺都得罪了,還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我實在是慚愧的很……”
養真本以為喬安是護犢子來的,此刻卻見他滿麵愧疚,竟好像是真的無奈。
思忖片刻,養真道:“今日小公爺有一句說的好,養不教,父之過,老太太再寵縱,可二叔才是他的父親,二叔若不管,這孩子就此隻怕廢了。”
喬安聽了這些話,便道:“我倒是想管,之前也打過幾次,但是老太太每每護得很緊,我總歸是怕氣壞了老人家,所以……”
養真忖度了會兒:“二叔是真的想要喬桀好嗎?”
“那是當然。”
“我聽說,他現在在孔府的私塾讀書?”
“是,”說起這件事,喬安臉上也多了些欣慰之色,“這孔府私塾自然是京城中書塾裡數一數二的,在裡頭讀書的除了皇親貴戚就是三四品以上官員之子。”
喬安沒說明的是——這喬桀本是沒機會進孔家私塾的,隻是在先前聽聞養真將要回京,那其中主事的人格外通融,才終於成了此事。
養真淡淡道:“話雖如此,但是最好的未必就是最適合的。”
喬安詫異:“你……是何意?”
養真說道:“那孔府私塾裡讀書的都是些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喬桀在那裡哪能認真讀書,多數學的是他們那些頤指氣使的跋扈舉止,以及貴族之間那些奇技淫巧的玩樂罷了。”
喬安震動,惴惴地問:“這……這似乎也未必吧?”
養真道:“孔府私塾名頭雖大,但是二叔隻看看近來從那私塾裡出來的,但凡能靠自己能力在朝廷為官立足的,有幾個?”
喬安吃了一驚,仔細一想,心中更加驚愕。
這孔家私塾裡出來的,自然都是些貴宦公侯之子,但是細細想想,竟沒有什麼能在朝堂上獨當一麵的人物。多半都是平平庸庸的承爵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