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皇後命 八月薇妮 18110 字 8個月前

養真隱隱地覺著這話似乎有古怪,歪頭看著趙芳敬,卻又猜不出到底是怎麼樣。

手指輕輕地在小雪濕潤的鼻頭上按了按,養真說道:“我也知道十三叔通天徹地的,是不需要彆人幫手的……那就隨你,隻願你早日遂心罷了。”

趙芳敬眉峰微動,繼而含笑垂眸。

養真突然瞧見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頰上不知何時竟然浮起一層淡淡的輕紅。

隻以為他是不知不覺中喝多了,當即皺眉道:“十三叔,你彆隻顧著喝酒,多吃點兒菜。”

趙芳敬的眼中流光溢彩,點點都是歡喜之色,笑道:“吃了不少。”

養真隻當是敷衍,哼道:“知道未必和你的口味,可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可不能吃不飽。而且酒喝多了傷胃,你要是喜歡,把剩下的給你留著就是了。且來年也可以再釀。”

趙芳敬聽著她徐徐地說這些話,心中越發的有些暖意融融,也不知是因為酒力發作的緣故,還是單純地因為這些話入了他的耳,便勝似世上最醇美的酒釀。

“知道。”他看著養真微微一笑,溫聲道:“我又不是來做客的,你在這裡,這裡就如王府一樣。十三叔不會虧待了自己的。”

養真見他這樣說,便也莞爾道:“那還成,隻是酒是不許喝了。”

趙芳敬道:“那你可記得給我留著,不許給彆人喝。”

“知道了。”養真無可奈何,“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會有人跟你搶不成?”

趙芳敬大笑。

兩人且說且吃飯,這一頓晚飯竟足足吃了一個時辰,外頭夜色已深了。

齊嬤嬤、杏兒跟麗月三個在旁邊的偏間裡,本是等著他們要東西好去伺候的,誰知竟並不曾,隱隱地隻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響。

杏兒聽見是養真不許趙芳敬喝酒,便抿嘴偷笑道:“這京城裡隻怕也隻有咱們姑娘敢這樣對王爺說話了。偏偏王爺還最聽她的。”

麗月捧著腮,看著門外黑漆漆的夜色,道:“當然啦,當初在莊子上第一次見到王爺,我就知道王爺是最溫柔的人啦。”提到“溫柔”兩個字,眼前卻好像出現了程晉臣笑容明朗的臉,麗月的眼神便有些朦朧。

杏兒笑道:“王爺性子雖好,但是對姑娘才是最好的。”

說著又對齊嬤嬤道,“當初姑娘不顧勸阻的去了南邊,我以為王爺一定會不高興,沒想到竟然無事;回來後又自作主張的從侯府裡搬了出來、非但是這樣,還把謝氏夫人也一並帶出來,我當時可嚇死了,生怕王爺會大怒,加上之前王爺一直都沒有來過……沒想到今兒竟來了,仍是沒事人一樣,可見王爺是真心寵姑娘。”

齊嬤嬤才笑說:“這是當然,隻怕在王爺看來,姑娘做什麼自然都是應當的。而且姑娘小小的年紀,也算是能乾的很了,當初她給那位薛先生銀子,我隻以為她會被人騙,或者年紀小不知道世道艱難胡亂的花錢,暗中操心呢,誰知道悄而不聞的竟然置買了這樣大的產業,王爺自然更疼她了。”

杏兒笑著歎道:“姑娘雖小小年紀沒爹沒娘,有了王爺,卻也是老天爺格外眷顧著姑娘了。”

兩人說了半晌,見麗月不做聲,杏兒探頭看去,卻見麗月呆呆地看著門外,臉上卻傻傻地帶著笑。

杏兒指指她,對齊嬤嬤道:“嬤嬤你看,這丫頭又發什麼呆呢?”

正想去嚇唬麗月,突然間聽到好像有養真在叫,杏兒忙起身出門了。

杏兒才一腳出了偏間,突然覺著臉上涼浸浸的,她抬手摸了摸,臉頰上沁涼濕潤,忙抬頭看向夜空,卻原來是下了雪。

當下笑吟吟地來至正間,果然養真吩咐她把酒席撤去,再沏濃濃的普洱茶來。

杏兒答應著去了,齊嬤嬤也走了進來,垂頭道:“才過來的時候看到飄雪花了,王爺今晚上不如且在這裡住上一宿?”

養真詫異:“下雪了?”先前隻顧說話,竟不曾留心外頭,聞言忙跑到門口往外看去,果然見天空零零碎碎的雪花亂落下來,在廊下的燈籠光芒中顯得很是靜謐。

養真回頭道:“十三叔,下雪了地上一定滑,你又吃了酒,不宜走夜路,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

趙芳敬其實早有此意,隻是養真不開口,所以他也不便言語,聽到這句才笑道:“好啊,自然聽你的。”

養真忙吩咐齊嬤嬤快叫得善他們把房間再好生打掃一遍,先去放置炭爐子。

齊嬤嬤進來的時候其實已經叫小廝去打掃房間了,此刻卻隻含笑答應著又出去了。

當夜趙芳敬果然便歇在了櫻桃巷的宅子裡,給他安置的這房間並不大,卻收拾的很是乾淨整潔,裡頭的陳設布置也十分合他的心意。

先前養真引他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多說什麼,是養真走後,青鳥在屋內打量了一圈兒,嘖嘖讚道:“姑娘想的可真周到,這裡打理的真真是好,本來奴才還怕王爺住不慣呢,這樣一看,竟是多餘的擔心了。”

小廝得善在門口聽見了,不由插嘴說道:“其實從搬進這裡的第一天,姑娘就說這房間一定要打掃的格外仔細,說是以後要是王爺偶爾過來,讓王爺住著最好的。”

趙芳敬很意外:“這是……給本王留的?”

得善忙道:“當然,姑娘念叨過好幾遍,這裡的桌椅板凳,還有那桌子上的博山爐、淨瓶,都是姑娘親自挑選放置的。”

趙芳敬看向那古雅的博山爐,裡頭香煙嫋嫋,怪不得自己從進門開始就覺著身心受用,毫無陌生不適之感,此刻才醒悟,這博山爐裡燃的豈不正是自己慣常用的甘鬆香?

至於其他種種,既然是養真所安排的,自然是照著他的心意來的。

趙芳敬看了半晌,終於長長地籲了口氣:“若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負……”

他並沒有說完,眼底微微地潮潤起來,隻仰身往榻上輕輕地一倒,抬袖遮住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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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養真送了趙芳敬回房歇息,自己同齊嬤嬤一塊兒回到內宅,先去探望謝氏。

謝氏也聽說了今晚上趙芳敬在府內,她自忖已經入夜,自己的身份又特殊,所以一直都不敢露麵。

隻是想不到養真跟趙芳敬竟吃了一個時辰的晚飯,謝氏撐著等待,幾乎困倦的要睡過去,隻聽到外頭有動靜,便知道養真來了,忙叫珍姐請她進來。

養真進門行禮,笑說:“聽小紅姐姐說太太睡了,本不想再打擾的。”

謝氏俯身握住她的手:“等著你呢。”

從謝氏搬到了這裡,養真每日早晚都過來探望請安,謝氏幾乎都習慣了,心裡自然也更是疼惜。

當下一並在桌邊坐了:“王爺呢?”

養真道:“在前麵安置了。”

謝氏略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問道:“按理說我本該出去請安見禮的,可……又怕不便,所以索性不敢照麵,等明日再給王爺請罪,王爺不會怪罪我吧?”

養真忙笑道:“太太不用拘禮,十三叔不是那種講究禮數的。”

謝氏略鬆了口氣,又說:“王爺不計較是他的大度,我怎麼敢就放肆無禮起來?”

養真便又問謝氏身子覺著如何等等,略說幾句,便請她安置,才又退出回房。

回到自己房中,養真想了一想,卻記起一件事來,不由皺眉。

原來因為程晉臣先前跟自己說過的話,養真本想等跟趙芳敬照麵後,要當麵問一問他——寧宗是不是跟他提過了要將自己許配給趙尚奕的事。

但是趙芳敬好不容易來了,卻偏偏隻顧吃飯閒話說笑去了,這種要緊事竟然隻字沒提,自己是忘了,也不知他是不是也一時忘情沒有顧上。

此刻聽著窗外的北風呼嘯,養真心想:“如果是答應了這親事,十三叔不至於不告訴我。難道說他替我回絕了?還是說事情難辦他怕告訴了我讓我憂心?亦或者隻是忘了跟我說而已?”

跟皇族牽連不休向來是養真最不喜歡的事情,甚至連提一提都覺著厭煩,隻是這件事終究要有個了局才好。

當下在入睡之前便打定了主意,明兒一定得問一問他。

一夜無話,次日早上養真起身洗漱了,坐在梳妝台前,問道:“這會兒十三叔起了不曾?”

齊嬤嬤道:“王爺向來沒有貪睡的習慣,這會兒又是不在王府,隻怕早起了。”

養真道:“叫他們準備香菇雞湯,再熬點紅棗粳米粥……要格外的乾淨可口,雞湯一定不能油膩了。”

不妨麗月在旁邊聽了,便道:“我去跟他們說。”蹦蹦跳跳地出門往廚房而去,養真忙道:“你慢點兒!地上滑!”

隔著窗戶麗月笑嚷道:“知道了!”

小雪本在養真腳邊上,見麗月跑了,就也跟著顛顛地追了出門去了。

這邊齊嬤嬤才給養真梳好了個單螺髻,就聽到外頭杏兒道:“王爺!”

養真詫異回頭,果然正好看見趙芳敬邁步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她坐在梳妝台前,便笑道:“我來早了?”

齊嬤嬤忙道:“王爺快請,姑娘才還問起王爺呢。”

此刻養真也站起身來:“我還想去給十三叔請安呢,怎麼就跑過來了?”

趙芳敬在桌邊落座:“昨兒來的晚,也沒顧上好好看看這宅子,方才在外頭轉了一圈,索性過來看你。”

養真笑道:“這裡隻有王府的三兩個院子大呢,有什麼好看的。”

趙芳敬卻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斯是陋室,有養真則靈。”

養真驚訝地看著他,雖知道是玩笑,卻仍是忍不住有些臉紅:“十三叔!”

趙芳敬咳嗽了聲,笑道:“我才過來的時候,看見麗月忙忙碌碌的不知去做什麼,在地上摔了一跤呢。”

養真果然驚問:“可傷到了?”

“幸而沒有跌的很厲害,”趙芳敬道:“她還叫我不要告訴你呢。”

“是我叫廚房裡熬粥,她自個兒要去傳信的,”養真憂心忡忡道:“我叮囑過讓她慢慢的過去,到底不聽我的。”

趙芳敬笑道:“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就責問她。”

養真回頭對齊嬤嬤道:“嬤嬤快叫人去看看麗月,彆是她摔的有什麼不妥,隻是不敢讓我知道。”

齊嬤嬤見這裡不需要自己,便帶了杏兒自去了。

屋內此刻沒有了彆人,養真想起昨晚上自己忖度的事情,便也挨著桌邊落座,遲疑地問趙芳敬道:“十三叔,我、我有件事想問你。”

趙芳敬道:“怎麼?”

養真看他一眼,有點不安地說道:“我、我聽說……皇上好像要定我的親事,不知道皇上跟你說了沒有?”

趙芳敬道:“你是聽誰說的?”

養真張了張口,還未回答,趙芳敬輕描淡寫地道:“讓我猜猜,是不是榮國公府的程晉臣?”

“你怎麼……”養真微睜雙眸。

本來她不想就說出是程晉臣的,卻想不到趙芳敬一猜就中。

“我怎麼知道?”趙芳敬笑道:“你先前在喬家的時候,程晉臣就跟你走的很近,自打你搬了出來,也隻有他來探望過你,他又經常出入宮中,跟曦兒最好,他的消息隻怕比彆人靈通。”

養真瞧著他:“可你、你怎麼知道小公爺來探望過我?”但隨即便想到他能安排人跟著薛典,想來這宅子裡外多半也有他的人。

養真不等趙芳敬回答,便搖頭歎道:“小公爺也是擔心我,十三叔你快告訴我,那件事到底怎麼樣?”

趙芳敬斂了幾分笑,道:“皇上本來是說四皇子的,我並未答應。”

養真屏息問道:“那皇上怎麼說,有沒有為難十三叔?”

“難為你在這時候還惦記著我,”趙芳敬一笑,垂眸淡淡道:“我曾經答應過你,這件事我會處置,我不會讓你嫁給曦兒,至於其他人,也一概不行。”

他的語氣如此篤定,養真睜大雙眸:“十三叔……”

她本來還想問趙芳敬關於那什麼“孤鸞”之類的命格,但是若提出來,倒好象自己擔心此事一樣。如今聽趙芳敬語氣這般決然,竟仿佛自己可以不用嫁給任何一個皇子了……

假如真的如此,那自然就是一了百了,什麼孤鸞鳳命的都不打緊。

養真心頭一陣激動,雙眼放光地盯著趙芳敬:“十三叔,你當真嗎?”

趙芳敬看著她喜形於色的樣子,笑道:“我自然是當真,怎麼,你同意我這樣做嗎?”

“當然!”養真迫不及待似的叫道。

趙芳敬道:“原先我還擔心,我為你回絕了這些‘好’親事,你興許會失望呢……畢竟你原先隻說不想嫁給曦兒,但是尚奕,卻也算是難得的。”

養真一怔,然後低頭道:“四殿下人很好,我、我自然不想害他。”

趙芳敬眉峰微動:“害他?”

養真忙擺手道:“沒、沒什麼!”

正在這時候,齊嬤嬤等人去而複返,養真見麗月也在其中,忙跳起來去查看她的傷勢。

幸而冬日裡穿的厚,摔得也不厲害,隻是手肘上撞出了一點青。養真埋怨道:“幸而這次沒有怎麼樣,要有個好歹,叫我怎麼跟仲春哥哥還有伯父伯母交代?”

麗月吐舌道:“嬤嬤已經訓過我了,我再也不敢了。”

才說了兩句,謝氏在兩個丫鬟的陪伴下前來給趙芳敬請安行禮,趙芳敬隻示意免禮。

謝氏天生膽怯,雖知道趙芳敬對養真不同,但畢竟是王爺之尊,天生的心裡就多一份畏懼。

勉強行禮過後,便始終低著頭,戰戰兢兢,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趙芳敬也看了出來,溫溫和和地略說了幾句,便跟養真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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