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新平公主惱火的聲音,就連在旁伺候的婢女也不覺彎了彎唇角,她大膽看向陸蒔,發覺一向寡淡的她,唇角也帶著淺淡的弧度。
楚染是帶著怒火離開的,離開的腳步聲傳入陸蒔的耳中,唇角笑意這才微微收斂,道:“太子那裡可有回信?”
“沒有,算算來回的時間,最早也要明日到。”婢女道。
太子楚瀛的信是在第二日黃昏到的,婢女給陸蒔讀過一遍,陸蒔心明,便道:“將信送給新平公主,讓她安心。”
“是,隻是奴婢不明白您為何將公主留在此地,她對您愈發不滿了。”婢女將信收好,看著陸蒔,心中大為不解。
“她脾氣不好,磨磨她的性子罷了。”陸蒔淡淡道。
婢女呆愣,這也是個理由?新平公主的性子算是好的,畢竟她與太子相互扶持走到如今,也是不易,若是性子不好,早就出事了,哪裡還會有太子今日的地位。
她迷惑不解地離開,將書信交至新平公主。
楚染認識阿弟的筆跡,幾乎是喜極而泣,就連昨日被陸蒔的羞辱也一並拋去,她讀過就看向婢女:“陸相讓你送來的?”
婢女跟著陸蒔多年,知曉兩人之間的糾葛,且新平公主自有算計,不願多說話就點頭應下。
“你叫什麼?”楚染道,她從未去過陸府,更不識得這些伺候人的婢女,但這人在夢中出現過,好似叫阿秀。
婢女道:“奴喚阿秀。”
如此,楚染更加堅信落水後的那個夢是真實經曆過的,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揮手示意她退下。本想問清外間的事,這個阿秀精明如斯,怕是不會透露的。
這個陸蒔當真討厭,究竟要囚禁她到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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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染不在,賑災營地裡頻頻出狀況,陸蒔不得不親自走一趟。
她坐於輪椅上,讓人在帳篷內置一屏風,喚來一路跟著楚染的將軍蕭明。楚染落水已有三四日,太子都將信傳了過來,而郢都城內的皇帝無動於衷。
這些事隻能掩藏在心中,她先吩咐蕭明:“你讓人去找太子的下落,你勿要多管,且跟著河道衙門的人查決堤的緣由,決堤不是尋常事,你且注意些,其餘的事我來處理就是。”
陸蒔的聲音幾乎是冰冷的,隔著一道屏風,蕭明根本看不見她,但丞相來了,他就猶如見到救星一般,忙去領命。
蕭明退下片刻未到,就疾步奔跑入內,喜道:“丞相、丞相,糧食來了、糧食來了。”
楚染讓人去購置的糧食幾乎撐不到幾日,加之她失蹤,其餘人也忘了去催糧,不想糧食就來了。
陸蒔不動聲色,吩咐道:“蕭明,你讓人拿著欠條將那些糧商的糧給還了,兩清之後的寫下收條,另外那些藥材拿糧食去抵,務必將這些債都清了。”
“啊?為何?”蕭明合不攏的嘴就這麼頓住了,好生將糧食還了,那接下來用什麼?
陸蒔卻道:“太子失蹤,之前欠下的糧會被有心人利用,現在立即還了會省去諸多麻煩,且明日恒王就會來了,沒有糧食便是他的事。”
蕭明一拍大腿就明白了,恒王這是撿便宜來了,到時欠下的糧,他是不會管的,到時還會說成是太子的錯,功勞全攬了,錯就全是太子的,好毒的心計。
他忙抬手作揖道:“屬下謝丞相,屬下這就去安排,保證在明日恒王來之前將糧食還了。”他退出帳篷的時候,心裡突然就有了疑惑,陸相是怎麼知道恒王要來的?
太子遇刺,證據都被河水衝散了,取證也是不可能的事了。陸蒔隻讓人跟著河道衙門去查,這時便將河道衙門的人都請來。
陸相突然過來,幾乎無人知曉,河道衙門來了十數人,陸相隻請了三人入帳篷。
三人心內惶恐,入內就隻見到一座屏風,他們麵麵相覷,對視一眼後一起行禮。陸蒔隔著屏風與他們道:“決堤之事乃是你們河道衙門疏忽,如今又累得太子生死不明,你們回郢都後可有命?”
“丞相,決堤是天意,臣等之前離開時堤壩是很穩固的,臣等並無疏忽。”
“太子是遭遇刺客,並非是臣等所為,這也怪不到臣。”
“丞相,臣近日去查過堤壩,除非接連數日暴雨,引得河水猛漲,否則不至於決堤。臣細細問過,才下雨兩日,堤壩就塌了,這其中怕是有古怪。”
最後一人道出實情,陸蒔頷首,道:“那便接著去查,我已與你們提醒過,太子不測,首當其衝的是河道衙門。”
“明白,臣謝丞相提醒,回去定好好徹查。”
幾人感恩戴德地離開帳篷,陸蒔在人退下後才吩咐阿秀:“著人去跟著,另外太子明日可能趕到這裡?”
“明日怕是不行,得要後日。”阿秀道,太子身體不好,日夜星辰趕過來已是不易。
陸蒔的手敲上案角,沉吟須臾後吩咐道:“那便讓恒王也來晚一些。”
恒王一來,楚染扮太子就會被發現,所以隻能讓太子親自過來,三四日沒有下雨,危險已除,太子來此不過是走走樣子,不過是不想讓恒王搶了所有的功勞。
回到莊子後,恰巧遇到出門散心的楚染,阿秀小聲提醒陸蒔。
陸蒔頷首,吩咐阿秀繞開她。楚染不笨,上次被她偷窺就險些被她發現眼盲的事,今日還是不見的好。
兩人相遇,阿秀不著痕跡地避開楚染,楚染本不想過去,但見陸蒔繞開她直接走,被這般漠視,心中已有些惱火。
陸蒔與夢中大不相同,她陡然覺得退婚是最好的事,早知要和離,成親也無意義了。
她感應不出夢中自己對陸蒔是否有情愛,但就憑陸蒔這幾日囚禁她、侮辱她,她就愛不上這個女人。
陸蒔要走,她斷然不會由著她走,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攔在她身前:“陸相為何躲著我?”
她直視陸蒔,發覺她神色淡漠如水,一雙眸子也是黯淡無光,她略蹙眉,阿秀就擋在她的身前:“新平公主,丞相累了,您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阿秀一擋,新平心中多了抹失望,便道:“也可,我推陸相回去休息。”
說罷繞開阿秀就推了推輪椅,她猛地一出力,陸蒔身子往前一撲,伸手就握住扶手,感覺到了楚染的不懷好意。
十五歲的少女已經忍不住了,陸蒔上半身晃了兩下就穩住身形,她抿緊唇角,陡然無措。阿秀卻是惱了,“公主莫要欺負陸相眼、莫要欺負陸相腿腳不適。”
楚染眼中笑意明朗,彎了彎唇角:“她比我年長,如何能欺負得她去,你且退下,我與陸相有話要說。”
阿秀不動,陸蒔眼盲後就一直躲著新平公主,阿秀幾乎可以感受到丞相的無奈,這個時候斷然不會走的。
她不動,楚染就愈發惱火,“丞相的人好生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