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能哄人?新陽可沒說這個的,她扭頭去看,靈禕已經不哭了,眼睛通紅的。
阿秀將靈禕送出去,她端詳了一眼,覺得感情很奇怪,回首的時候,陸蒔走來,低聲道:“解決了,殿下可要去看看暗道?”
陸蒔態度如舊,她想了想,想問一問的時候,小廝匆匆走來,焦急道:“殿下,恒王入府了,您且快些回府。”
這對兄妹,怎地那麼厭煩,她與陸蒔打過招呼就離開,陸蒔提醒她:“恒王去時,多半為了西羌。”
楚染道:“我曉得了。”
待她回府時,恒王坐在廳內靜靜品茶,見到她回來,仰麵一笑:“新平,你怎地才回來,去了何處?”
他喜氣滿麵,神采飛揚,楚染看他一眼,道:“我去街市了,恒王兄有事?”
“自然有事,我聽說這次刺殺你的刺客與西羌有關。”恒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將楚染拉至一旁,屏退伺候的婢女。
楚染被他握著手腕,甚覺惡心,不動聲色地拂開,“這是哪裡得來的消息?”
“自然是大理寺,陸相那裡也有證據,想必明日陛下就會知曉。”恒王信心十足,眉眼皆是喜氣。
楚染心底裡的厭惡更深,看著窗台下的茉莉花,正當花季,綠葉之間冒出一個個小小的花苞,夜晚間香味十分濃厚。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香球,回首道:“西羌膽子挺大的。”
恒王等了半天就等到這句話,覺得她愈發窩囊沒用,本想過來問幾句話,誰知竟是一草包,他便道:“膽子是挺大的,新平這次無辜受傷,也是西羌賊所為,陛下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嗯。”楚染應了一句,再無二話。
恒王追道:“長平侯鎮守西北,也定會出兵討伐西羌的。”
楚染又嗯了一句,恒王來此不過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恨意,與陛下、與長平侯訴苦,這般就真的給西羌定罪了。
可是,她偏不去。本就沒有定論的事,她去趟什麼渾水,白白地臟了自己的手。夢裡後來的恒王譽滿天下,也是在太子死後,滿耳朵都是他的好話。
文人墨客人人吹,吹他賢德、吹他仁厚,還吹他能文。他年長太子幾歲,之前怎地不吹偏偏在太子死後才開始吹,可見這些都是為他造勢的。
那時在楚,太子薨,她被逐,靈禕不知去向,三皇子、四皇子不過十來歲的孩子,能捧的也隻有他了。
他如此得意,也不過是得了霍家的福。霍啟想拜相,野心大得很,誰知就被陸蒔占了先,可見他心裡的惱恨,他與陸蒔之間怕是無法好好相處。
她腦子裡一點一點去想,把夢裡亂七八糟地事都串了起來,好似明白了些許,想除恒王,就得先除霍家,斬斷他的臂膀,才可。
楚染說不出話來,恒王還在勸,她覺得厭煩,又不得不忍下氣來去應付他。
最後恒王覺得沒趣,罵道:“新平膽子越來越小了,受了這麼大的苦,都不敢給自己出頭,真是窩囊。且看阿兄替你去爭,到時你可得好好感謝本王。”
“阿兄不用這麼做,新平相信陛下,他會給替我做主的,天色不好,新平送送您。”楚染直接趕客,恒王也是夠蠢的,不知前世裡怎地就他贏了,楚遲早敗在他的手裡。
恒王見她不上鉤,氣得甩袖離開。
楚染不理他,重新走到窗下,看著茉莉花,讓婢女抱著一盆就往臥房走。半路遇到新陽,她奇怪::“阿姐,把這茉莉花搬哪裡去?”
楚染想搬去暗道裡,不好與新陽說,便道:“搬去房裡,恒王兄剛走,你用了晚膳嗎?”
“阿姐,我想出府。”新陽道。
“也可,我讓人跟著你,換身衣裳再去,另外帶些銀子,出去後也彆怕,旁人不敢欺負你去。”楚染沒有懷疑,隻當她要出府玩,城內的夜市甚是繁華。
陸蒔不在府上,被楚帝火急召去宮裡,同時還有大理寺卿在,為的是西羌之事。隻查出些許線索,楚帝便定案,拍桌要去討伐西羌,絲毫不去問西羌人如何進宮。
大理寺卿正頭疼如何去查清經過,聞言便鬆了口氣,擦著頭上的汗珠,跪地的姿態也不敢動,靜靜聽著楚帝發火。
“區區彈丸之地,朕一再容忍,竟然這般妄為,長平侯辦事如此不力,這些年容忍他們興風作浪。朕還以為邊境安靜,想不到刺客都殺進宮來了,無法無天、簡直放肆!”
數位朝臣不敢抬頭,垂首聽著楚帝訓話,霍啟出列道:“此事是長平侯辦事不利,隻怕猶有後患。”
陸蒔卻道:“連家在西北鎮守數載,當年先王後薨,都未曾回來吊唁,他們有自己的駐守方式,旁人貿然過去,必不如他們。再者此案尚未有定論,霍老的話言之過早。”
蛇打七寸,話捏重點,霍啟臉色通紅,到底縮著脖子不敢再說話,陸蒔手中捏著證據,他不敢得罪。
大理寺卿一聽陸相還要再查,嚇得幾乎癱軟在地上,再查也查不出來了,他好不容易將罪過推到西羌人頭上,霍老腦子不好,為何還要刺激陸相。
他哀求地看著陸蒔,祈求她莫要再說了。
霍啟識趣地閉嘴,陸蒔也不去計較,便道:“陛下,既要出兵,今年西北的軍餉必要先發,後需補給要跟得上。”
一聽要軍餉,楚帝心中的怒氣更甚,未來得及說話,霍啟又道:“西北已撥了銀子過去,再撥隻怕其他武將效仿,到時局麵難以控製。”
陸蒔站得筆直,凝視楚帝的禦座,冷聲道:“修葺城牆罷了,再者若是不撥軍餉,補給跟不上,如何討伐西羌?霍老是心疼銀子了?”
霍家管著楚國糧倉,自然不會輕易答應,尤其是西北連家,他欲再言,楚帝拍板道:“撥,都已經殺到朕的章華台來了,難不成還要忍著不成?另外從它處撥五萬人馬過去,勢必一舉拿下西羌。”
“陛下三思。”霍啟震驚,忙跪地稟道:“西北連家已有二十萬兵,再調兵馬過去,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臣同意霍老所言,若是連家心中不平,反上郢都城,陛下這般做來也是不妥。”陸蒔道。
霍啟又是一驚,看著陸蒔道:“陸相,我何時說連家會反,你莫要血口噴人。”
陸蒔恍然,不解道:“霍老不是這個意思?”
“陛下,臣非此意,您莫聽陸相汙蔑臣。”霍啟老臉通紅,憋得心口發悶,陸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好將挑撥離間的罪名扣在他的頭上,真是最毒婦人心。
“夠了,如今這個時候,窩裡鬥不成。”楚帝出聲嗬斥,殿內站立的朝臣都不敢再言。
霍啟本就心虛,再不敢言。
楚帝一意孤行,此事便定下了。幾人退出章華台時,月上中天,眼前一片漆黑,大理寺卿逃過一劫,匆匆離去,霍啟慢行幾步,與陸蒔同行。
霍啟已然看破陸蒔的心思,“陸相是歸為太子一黨,竭力輔助他?”
“霍老想多了,食君俸祿,為君分憂罷了。”陸蒔腳下不停,直接坐車離開,留霍啟一人站在宮門口。
以前,陸相不會明著幫太子,可自從養病回來後,就變了,行事都為著太子,他並非酒囊飯袋,陸蒔輔助太子,怕還是因為與新平公主的親事。
親事便綁定了一朝臣,他略一思忖後,匆匆去恒王府,眼下未成婚,還有的更改。
陸蒔心中計謀深,隻可為友,再不濟也是陌生人,也不可成為敵人,光是武將幼子一事就令恒王抬不起頭來,如今給西北添了軍餉不說,還調了兵馬,如此一來,連家必是大敵。
不可輕敵!
陸蒔回府後,楚染來過又走了,還帶走了十五。
當天晚上,新陽未曾回公主府,楚染忙著暗道之事,未曾在意,她在屋內讓人將衣櫃挪走,擱置著幾株茉莉花,介意擋住出路,待修成之際,再將衣櫃挪過去。
忙完之後,她上榻便睡著了。
次日,她醒來時,新陽早就歸來,她聽著明妃的話,拿銀子買通了公主府的仆人,她好端端地回府,他們並未失職,又得好處,自然不會亂說話。
隻是她一夜沒睡,累得很,囑咐過婢女後就去上榻入睡。
楚染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換過藥後,她見太陽是實在太大,酷熱難捱,讓廚房給新陽做了十幾道吃食,又著人去買桂花雞,新記點心,還有白花釀,足夠她在屋內吃一整日。
午後,蟬鳴陣陣,她將臥房外的下人屏退,給十五喂了些魚肉,坐在廊下乘涼,觀察著周遭環境,有了她的吩咐後,無人敢靠近。
忙活一日一夜後,兩府勉強通了,第三日的時候,禮部送來吉日,九月十四的日子,年底要把新陽嫁出去,楚染的親事就要在她前麵。
楚染看著燙金字帖上的日子,道:“丞相府可曾送去了?”
“送過去了,尚書大人自己送去的。”
楚染讓人拿了銀子給他,讓婢女送他出府,親事定了時辰就要快了,還有兩三月的時間,也不算急。她掐著手去算時辰,與夢裡是不一樣的,夢裡的一及笄便嫁了,現在竟晚了幾月。
她想試試暗道能不能順利通到相府,欲用過晚膳後去相府。
誰知,晚膳時新陽端著炙烤的羊肉過來,她喜歡吃烤的肉,公主府的人都聽她的話,但凡她的吩咐就不會拒絕,上趕著給她辦吃食。
有了好吃食,自然是要與人分享的。
楚染無法,隻得坐下一道吃,羊肉烤得很嫩,一口咬下去的時候還帶著肉汁香。新陽咬了兩口後頓覺滿足,她將羊肉包著餅,遞給楚染:“阿姐,你且試試,這個很好吃,這是北邊的吃法。”
西北那裡就喜歡用餅夾著肉吃,新陽腦袋裡隻有吃食,楚染甚為無奈,本來心疼她要嫁給一殘廢人,想著要寬慰幾句,誰知她自己看開了,不想親事,就惦記著吃食。
她好笑道:“待你出嫁後,阿姐送你幾個庖廚。”
“真的嗎?”新陽包羊肉的動作一頓,眼睛發亮,狠狠地點頭:“謝謝阿姐。”
她一笑,天真浪漫,軟軟地,與靈禕的‘純真’不同,楚染驀地覺得她二人之間的對比,才是人性的差距。
新陽心性軟糯,也不愛去爭,懂得感恩,懂得知足,而靈禕便是真正的皇室中人,她天真、她無邪,難道看中的東西就會讓與旁人?
那份天真不過是王後用寵愛包裹起來的,或許她的天真比恒王的陰險還要狠毒些。
新陽依舊在吃著羊肉,她似是吃不飽那樣,吃了許多也不見停下來,楚染吃得半飽就不吃了,她看著她,希望快些走。
新陽不知她的急迫,昨夜好累,就想吃些好吃的來補償自己。她小口咬著羊肉,反與楚染說起家常事,道:“阿姐,你說我可以有公主府嗎?如果彆人給我氣受,我就回公主府,關起門來一人快活。”
不對、不對,還有阿軟,兩人一道快活。
楚染應付她道:“你快些吃,我在京郊有彆院,你若想要就送你。”
新眼忙點頭,大口吃肉,等她吃完,已近亥時。楚染慌忙將她趕走,吩咐婢女守著門,自己捧著一盞燈,摸著路去相府。
暗道裡積了許多車塵土,時間匆忙,還未清理乾淨,她走到半道上,看不見腳下的路,差點被絆倒,晃悠了兩下,扯到傷口,她停頓了片刻,想繼續走的時候,前麵漆黑黑的突然多了一抹光。
她看了一眼後就靠著牆壁,深吸一口氣,陸蒔將暗道內的燈都點亮了,清晰的看見楚染麵上的蒼白。
未作多話,她走近,扶著楚染先出去,待到了臥房後,就見到緊蹙的眉頭,關切道:“碰到傷口了?”
方才她是想看看暗道修得如何,不想楚染也在裡麵,怕是被泥土絆住了。她低眸去看,楚染的腳上染了一大片泥土。
楚染疼得不說話,陸蒔讓人去請大夫,順便打些熱水來清洗。
屋內門窗大開,香爐裡熏著梅花香餅,清冷的梅花香味掃去泥土氣息,楚染靠在小榻上,見陸蒔走來,想問一問成親的事宜,痛得張不開嘴。
早知她便不過來了,又給人添麻煩。
陸蒔不懂她的心思,見她低頭一言不發,緊緊抿住唇角,臉色發白,唇角也是很白,就像花圃開的不起眼的白花,稍微不在意就開出一大片來。
大夫來後,隻道是傷口裂開了,仔細勿要碰水,也不要讓傷口惡化。夏天裡要是惡化,就會有更大的麻煩。
大夫說了一番後,留了藥就退出去。
楚染躺了會兒,感覺不再那麼疼,就坐起來,陸蒔走過來,擰了乾淨的帕子,道:“換身衣裳,這裡有你剛做的。”
“你怎地知道我的尺寸?”楚染覺得好玩,陸相的心思永遠都猜不透,好比是個百寶箱,每次打開都有新奇的玩意,讓人始料未及。
陸蒔神色自若,因楚染在,就讓人關了門窗,自己去取衣裳。一件綠色的紗衣,與她宮裡的那件有些相似,不過料子沒有那麼單薄,領口蓋過鎖骨,中規中矩的。
楚染哪裡懂陸蒔的心思,隻自己解開衣裳去換,解到一半發現不對,又道:“你出去。”
“你自己可以嗎?胳膊都動不了。”陸蒔淡淡含笑,揶揄她一般,也未直接離開。
她一笑,楚染就感覺她不正經,不樂意道:“你不正經。”
陸蒔不答,反走過去,伸手要替她換下臟衣裳,楚染哪裡肯,要推開她:“你、不正經。”她著實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形容陸蒔,這人真的是要占她便宜。
陸蒔站著不動,“殿下若是不喜,喚婢女來,如何?”
婢女與陸蒔,沒有什麼區彆,隻是婢女替她換,讓她沒有太尷尬。她想而未想就點點頭,道:“你喚婢女進來。”
“殿下自己換為好。”陸蒔道一句,轉身出去了。
楚染氣極了,這人好生奇怪,說變臉就變臉,一點都不講道理,她一氣就覺得傷口更加疼。
自己忍著疼將小衣與中衣換了,今夜都不想搭理陸蒔,這人眼睛好了以後就反過來欺負她。
陸蒔掐著時辰進來,還帶著冰鎮過的櫻桃與菱角。菱角是在相府內摘的,很新鮮,剛剛摘上來沒多久,剝去殼後,澆上花蜜,又甜又脆。
她拿點心哄人,楚染自認不是新陽,點心哄也沒有用,她躺在陸蒔的榻上,氣呼呼地不想離人。
陸蒔將帕子擰乾後遞給她:“自己擦擦。”
楚染眼一睜,將手伸出來給她:“你擦。”憑什麼就該被你欺負,她也要反擊的。
陸蒔彎了彎唇角,俯身坐下來,將她袖口擼起,露出白淨的手腕,溫熱的帕子輕輕擦了擦。屋內寂靜,陸蒔看著楚染愜意的樣子,也覺欣慰。
還是現在的楚染好些,雖說有些胡攪蠻纏,也很率真。
擦過手腕後,陸蒔道:“你傷口裂了,我給你換藥?”
楚染怕她報複自己,不想讓她碰,就道:“有女醫嗎?”
“沒有。”陸蒔冷冷道。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