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暈船,讓大夫跟著,太子送了四個箱子過來,裡麵有襖有棉衣,剩下的都是藥材,尋常的都會備上些許。
陸相收下後,阿秀思忖要不要回禮,新陽就讓人送來了十來隻花色盒子,裡麵有點心、花糖,還有桃肉做的甜醬。
多半是明妃讓人備下的,以新陽的名義去送,都是可以放置的。
楚染看著甜醬,有些好奇如何做的,回禮時要做法來。給新陽的不再是吃的,給了一對梅蕊簪子,是陸相給的聘禮,恰好適合新陽。
陸蒔的東西確實很好,這麼多年楚帝賞賜也是不少,好的都給了楚染,聘禮單子上未曾寫這些,倒是陸蒔私下裡給的不少。
楚染見過的好寶貝也是不少,但在相府,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她幾乎可以理解老夫人的心思,想從相府帶些寶貝走,也是情理之中。
奈何陸蒔不大肯,似乎與她僵持著,也不知是何心思。
直到要離開的前一日,都不見老夫人離開,楚染吃了幾口甜醬,庖廚送了半隻烤雞,蘸著醬吃,陸蒔一人去老夫人處,回來就臉色不好。
她將烤雞切好,放在白漆盤子裡,想了想,抹上一層醬,道:“試試嗎?”
楚染的話,陸蒔肯定會聽,拿銀簽子吃了一塊,甜意膩人,倒不見烤雞的香味,吃了兩塊後就要喝茶壓下那股甜膩。
“明日要走了,何必鬨得不愉快,再者阿秀留下,你怕相府被掀了不成。”楚染勸道。清湛的眸子盯著陸蒔的臉,見她緩和下來,自己又去處理旁的事。
她跑得快,陸蒔想摸摸她不行,兀自歎息後,發覺甜醬都已吃了一半。
丞相出行很低調,瞞著眾人,除了帝王外無人知曉,上船時僅相府幾人,送行的人都不見。船要走的時候,楚帝的禮官忽而就來了,帶著旨意,讓陸蒔見機行事。
說過幾句後,遙遠就看到靈禕來了,帶著幾壇酒來,走過來時笑吟吟:“菊花酒不錯,算作給阿姐踐行。”
“莫鬨了,幾月就回。”楚染今日出門因無人送行而穿得簡便,單單一支金簪,綴著小小的紅寶石,陽光下也是熠熠生輝。
靈禕來送行是瞞著宮裡的人,她不知阿爹是何意,陸相出京,讓阿姐跟著做什麼。她咬著牙將楚染拉到一旁,低聲道:“阿姐,我聽了一事,陸相與剛回京的陸二爺,差點就定親了。我也不知真假,你自己有數就好。”
話音方落,探出一人:“你二人說什麼悄悄話,陸相和誰定親?”
冷不丁地一句話打斷兩人,新陽發髻上的步搖晃了晃,大顆的南珠絢麗好看,靈禕被晃得眼睛發疼,摸摸自己的心口:“你走路怎地沒有聲音?”
新陽被嚇得臉色一白,嘀咕道:“我喚了你們,你還沒說陸相和誰差點定親了。”
靈禕不過是從阿嫂恒王妃那裡聽來的,具體真假也不知曉,隻是覺得太過可怕,想讓阿姐提防些。
渡頭很多人,見幾人衣衫不俗,都會扭看一眼,楚染不知靈禕是何心思,這件事陸蒔已說過,也無需再說。她頷首道:“時辰不早,先走了,你二人保重。”
不理會靈禕的心思,與陸蒔一道上船。
新陽成親是趕不回來的,楚染與太子說過,若遇不好的事可幫襯一二。
船離開渡頭後,岸邊的影子愈發小了,明陽似火,楚染趴在窗框上,看著外麵的景色。陸蒔依舊在處理公文,時不時地抬首看她一眼。
楚染坐過小舟,這般大的還是頭一次,賑災那次打馬走的旱路。官船造得極大,裡麵擺設與尋常無異,船內處處可見描樓雕金,皇帝給的臉麵很大。
她摸著窗戶上的雕花,回頭去看陸蒔:“這次有什麼名堂嗎?”巡視一事,哪裡用得到丞相,戶部找幾人就可。
楚染心思深,陸蒔也不瞞下,放下筆,走過去壓低聲音:“陛下想收回吳江。”
“讓你當惡人?”楚染轉過身子,雕窗旁是一靠著船板的榻,比起平地高上些許,她躺在上麵,看著外麵的海景,也覺得不錯。
她有些暈船,不敢移窗太遠,此行就怕被吳江王給生吞活剝了。
陸蒔這些年辦的惡事,哪件不是楚帝授意的。兩人之前意見也曾不和,楚染對陸蒔的感覺愈發差了,今日算是體會到她的無奈。
陸蒔並不在意這些,就算她不辦,也會有人去做。窗外江風灌了進來,也不覺得冷,婢女將新陽送的點心都拿了過來,不能放得太久。
船外不斷有人走動,陸蒔著人去關門,吃了幾塊點心就躺在楚染一旁。
午後江風帶著暖,一吹,人就犯困,楚染昏昏欲睡,裹著毯子就睡下了。陸蒔清醒得很,躺了片刻,凝視楚染恬靜的睡顏,長睫微翹,她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吩咐隨行官員需注意的事。
新陽送的點心還沒吃完,楚染就已開始暈船,開著窗半天都不說話,吃了藥無用,躺在榻上不說話。
船入運河,駛得愈發快了,前路通暢。
陸蒔給她拿了梅子糖,酸味壓一壓,到下一渡口下船再緩緩。楚染臉色蒼白,也不多話,靜靜聽陸蒔吩咐旁人做事。
晚上的時候,關了雕花窗,江風入內,涼意襲人。陸蒔前後看過一周,才回來洗漱入睡。一上榻,楚染就乖覺地往榻內移去。
她麵向著窗戶,絲絲涼風從縫隙裡露出來,冷得人往外挪去,身後人一把摟住她,指尖摸過發髻,低聲道:“可好些了,再過兩日就可以下船歇半日。”
楚染暈乎乎的,有人抱著,反倒覺得好受些,外麵江水波濤的聲音大了很多,擾得人沒法入睡,她躲進陸蒔的懷裡。
陸蒔拍了拍她的脊背,將毯子往下挪了挪,免得悶壞了,她輕輕拍著,楚染竟覺得好受多了,一覺好睡,次日醒來的時候,身旁就沒人了。
江上多貨船,官船也有,隻不過沒有丞相的大,見到這樣大的都知是朝堂的,主動避開去。楚染吃了些梅子就趴在窗戶上,後麵還跟著幾艘船,上麵都是楚帝派的兵士,保護她們周全。
這時,陸蒔剛好經過,見她醒了就停了下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語氣略帶冷漠:“莫要著涼。”
楚染習慣她在外冷淡的樣子,拍開她的手,看著後麵跟著的六部朝臣,也學著她的語氣:“何時停下來?”
“再過兩日,就到渡口,停半日再走。”陸蒔顏色好,站在船上,風卷袍服,帶著一股飄逸。
楚染忍不住多看兩眼,想起陸蒔是她的,又覺美好,躺下又睡了會。
新平公主暈船,其餘人都不敢造次,陸相跟著也操心,一個個打起精神來,船上極為安靜,每人各行其職。
江上時而有飛鳥,一閃而過,看不清樣子,就曉得一團白色,不知是誰捉了一隻,關在籠子裡,獻給楚染玩。
楚染沒精神逗鳥,擱在桌上,等陸蒔回來後,才讓人放了。這個江上飛過的鳥,都是南飛,成群結隊,捉了太過殘忍。
“我們出去看看?”陸蒔提議道。
“不去。”楚染往榻上縮了縮,出去以後,陸相就換了一人,語氣冷漠,還不如在這裡自在。
陸蒔不好逼她,趁著外間無事,躺下來陪陪她,摸摸她的頭,沒有發燒就好。她一摸,楚染就靠近她,主動道:“不忙了?”
“今日無事了。”陸蒔摟著她的腰,像昨夜那般拍著她,她哄人的姿勢很好,語氣也溫和,哄得楚染困了。
“你彆拍了,睡多了晚上難受。”楚染驀地睜開眼睛,撥開她的手,隻靠著肩膀,這幾日與陸蒔相處,發覺她確實無太多空閒的時間,去吳江幾乎事事都需她過問,下麵的人不敢隨意拿主張。
她不讓拍,陸蒔就緊緊扣住她的腰,外麵風大,走一圈後,身上都是冷的,“那就不睡了。”
陸蒔身上都是冷的,楚染碰著她的手腕,也是無奈:“你就沒有讓大夫調理下?”
“調過了,無甚用處。”
“你找的庸醫,回郢都後,找禦醫試試。”
“不必了,你中午想吃什麼?”陸蒔轉移話題,與她貼得緊密,唇角碰上她的臉頰,心跳得厲害。
楚染腦子裡想的還是她的體寒,被她親過才回神,蹙眉道:“吃你最好。”
陸蒔不惱,反捏著她的鼻子:“中午吃些清淡的,下船後去驛站休息兩日,等你緩過來再說。”
“再緩,到時就趕不回郢都城了。”楚染反駁,話說出口就感覺心慌得厲害,靠著陸蒔也提不起精神,更彆提推開她。
“不回,就留在外麵過年。”陸蒔隨意道,想起楚染在意的事就添一句:“不用擔心太子,沒有你在,他也活得很好。”
楚染知曉她的意思,默然不回話。陸蒔抬首撫上她的唇角,傾身過去,親了親,楚染淡然,沒有拒絕,她小心地加重力道。
江風呼嘯,呼吸聲就顯得很弱。
淺嘗過後,楚染臉色微紅,想起方才陸蒔的冷漠,就覺得不舒服,揚首看著她,眼中濕潤潤,“你剛剛就把我當作一生人了。”
“莫要在意。”陸蒔安慰道,這些事是無法避免的,她有意促成,不想楚染會直接說出來,也是無措。
楚帝心情不定,這些時日對太子倚重,待恒王也寬容,賢妃提及給三皇子換教習先生也同意,還讓人多在意四皇子的課業。
乍然一看,毫無偏倚,讓人也是看不清。
算算時間,陛下駕崩還有幾年,就看太子是否健康。生死一事並非她可主宰,帝王心思可去猜測,沉屙是她無能之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人去時常在意太子的飲食,隻要沒有中.毒,恒王就無法得勢。
“阿染,你若在意這些,我便……”她頓了頓,改變舊時的決定不難,就怕楚染到時又走前世裡的老路。
楚染聽她換稱呼,驀地
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在意與不在意,總讓人看不清。陸蒔一時鬨不明白,見她臉色好了些許,貼著她的額頭:“口是心非。”
“沒有,你彆貼著我了,陸相又不正經了。”楚染不安分地動了動,躺了幾日身上沒力氣,倒給了陸蒔機會。
陸蒔攬著她,眉眼舒展,感應到她力氣大了不少,也覺得心定,至少不再是說話都要閉上眼睛。楚染身上都是藥味,她摸到一旁的荷包,裡麵裝了油紙包,拿出薑糖,喂到楚染口中。
薑糖辛辣,一入口,楚染就眯著眼睛:“好辣。”她微微張口,粉舌吐出,看著陸蒔就帶著責怪。
陸蒔手指頭磨著她的眉眼,忽而伸手就蓋住,楚染眼前一黑,口中多了一股清香,舌尖一卷,薑糖就沒有了。
她抿抿嘴巴,方才的甜味瞬息就不見了,這些時日嘴裡苦澀,吃什麼都覺得胃口不舒服,方才感覺到甜味,好受很多。
人軟在陸蒔懷裡,抱著她肩膀,指尖緊扣而沒有鬆開。
片刻後,口中多了糖,她含著沒有放,眼中微濕。陸蒔手鬆開時,眼仁更加亮了,她看著陸蒔:“還是白日,你不怕旁人說丞相……”
話未完,就被堵住了。
楚染逗弄的話都不大好聽,陸蒔在西北就聽過很多,已然不想再聽。楚染不知自己惹惱了她,西北回來後,陸蒔就不曾惱過,突然惱了,讓她吃驚。
吃驚之餘,又覺後悔,雖說聽不見小金鈴的聲音,可還是羞恥得很。
浪濤聲很大,一下接著一下拍打著船,激起浪花。
耳畔之餘除去浪濤聲外就是呼吸聲,也分不清是誰的,畫冊上人疊加一起的姿勢讓楚染明白過來。這時後悔沒有多看幾頁,陸蒔當是看過不少,不然怎麼會知道的。
她糊裡糊塗,開始拒絕,陸蒔似是一陣漩渦,哪怕她再是不願,也會不知不覺地被吸了進去,無法自拔。
難受之餘又覺得暢快,那些羞澀暫時性隨著浪潮退去,留下的隻有**巫山。
艙內暖意融融,風也灌不進來了,被子緊緊蓋在兩人身上,外麵有人在說話,是婢女走動,道是江麵風大,多加件衣裳。
楚染模糊去聽,冷不防眼前換為陸蒔溫柔的樣子,她大有上了賊船的感覺。陸蒔就是盜匪,騙她上賊船,不讓她下去,真是可惱。
半醒半睡之間,意識迷糊,身上一片黏膩,也覺得一陣熱,她嘟囔幾句要沐浴。
後來,身子酸得厲害,就不知怎麼樣了。
****
江麵上往來的船如同星辰,點綴著漆黑的夜色。
李初求見陸相問及明日停靠之事,新平公主暈船,是否多留半日,都需陸相拿主意。
陸蒔從艙內走出來,神色溫和,吩咐婢女晚膳熬些清粥來,放在爐上小火溫著,另外配些清淡的菜,莫要油膩。
婢女退下後,李初才敢問話:“陸相,停靠一事是否要驚動當地縣官,另外新平公主可要下岸休息?”
他是被陛下撥過來的,隻要回京,必會升遷。若事情辦得好,升遷得更高,待陸相也更加儘忠。
“去告知一聲,停岸兩日,安排大夫去驛館。”陸蒔吩咐道。沿途的事必然會驚動各地,也不比藏著,大大方方的。
李初退下後,她又轉回艙內。
楚染被外間的聲音給吵醒了,翻個身子,想繼續去睡,想到白日裡的事就清醒了,她爬起來,迷糊了會,看著走進來的陸蒔:“你去哪裡了?”
見她又在,躺下又想睡。
陸蒔不讓她睡了,扶著起來,一麵安撫道:“晚上喝些清粥,可要沐浴?”
楚染麵色比前幾日好多了,唇角帶著嫣紅,瑩潤的肌膚在燈火下泛著光澤,她看著陸蒔,見她又是一副正經色,“你少來這麼正經。”
陸蒔淡笑,尋著衣裳給她穿。
丞相要親自動手,楚染也不拒絕,會脫她衣服,也該會穿才是。
她在艙內不出去,尋常保暖的就可,穿好後,婢女捧著晚膳過來,楚染喝著粥,也沒有那麼暈。陸蒔聽著大夫的話沒敢給她吃太過油膩的,免得腸胃不舒服。
楚染喝著清粥,腦子裡胡思亂想,掀開眼皮就見陸蒔容色如舊,白日裡的人好似不是她一般。西北城內的陸蒔與夢裡貼近,眼前這個倒像是套上一副一模一樣的皮囊,哪裡都變了。
也不知哪裡不對。
“殿下可要沐浴?”陸蒔又喚一句,自大醒後,她就一直在出神,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
楚染回身,眸色變化,陸蒔擔心她情緒不對,伸手就想摸摸她腦袋,若是不舒服,就該讓隨行的大夫過來看看。
然她一伸手,楚染就歪了歪腦袋,避開她,反問道:“陸相可是看過那些畫冊?”
那些畫冊畫得惟妙惟肖,正經的陸相若是沒有看過,如何懂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