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覺得吃食很簡單,嘴巴一動,就可以了。現在在外,甚事都不容易。
她穿過外袍,梳好發髻,自己打扮得整齊,才與陸蒔道:“你莫要出去,等我回來再說,我片刻就回。”
陸蒔眉眼蹙緊,忍不住歎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切莫與人爭執,知道嗎?”
“記住了,不打架,你放心。”楚染快速答應,自己貓著身子出去了。
外麵走一圈,扛貨的漢子三兩聚在一起,手裡捧著大碗,裡麵的粥都可以照清他們的臉蛋,可見這家東家並非是善人。
她帶著銀子,走過一周後又去了廚下,一探頭就遇到昨日那個管事的。
管事一見她過來,就想起昨日爐子的事,滿油的手擦了擦,指著蒸籠:“裡麵蒸著大肉包子和饅頭,小公子來幾個?”
不會平白無故的給,楚染知道他要私自賺些銀子,試著道:“我妻子想喝些粥,你這裡有粥嗎?”
“有,肯定有,我拿食盒給你裝著,包子也不錯,來兩個?”管事看著楚染唇白齒紅的樣子,算著他的身份肯定不差,能騙幾個是幾個。
楚染一點頭,問道:“幾個錢?”
“您照著包子鋪的錢給?”管事試探道。
楚染想想也可,點頭同意,袖袋裡掏出十幾文錢給他,想起午膳多問一句:“你們午時吃什麼?”
“您想吃什麼?我這裡都有,就是蔬菜比肉值錢,您要知道的。”管事滿臉堆笑,難得遇到一個冤大頭。
楚染想想也是,點頭答應:“我午時再過來。”
說定後,她接過食盒,快速回艙內。
在外麵走了半個時辰,陸蒔早就起來,將床鋪整理好,開窗看著外麵的天色,聽到聲音就起身:“你拿什麼回來了。”
“你吃肉包子嗎?”楚染拍了拍食盒。她印象裡陸相飲食清淡,沒有吃過這類民間的吃食。漢子們覺得肉包子香,陸相多半會覺得肉膩,可比饅頭好多了。
陸蒔接過食盒,淡淡笑道:“無妨。”
楚染花錢買來的粥裡米多,比那些漢子們的好許多,可上麵一層還是水,一口就喝了半碗水,眼睛覷著陸蒔:“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可覺得難受?”陸蒔小口咬著包子,看著裡麵油膩的油珠子就忍不住反胃,深吸一口氣後,還是咬住餡,小口吞咽。
楚染也是一搖首,靜靜地喝粥。
許是在船上忙著不停,楚染竟沒有再暈船,貨船趕著交貨時間,跑得也很快,比預計的時間還早上半日。
楚染對清河不熟悉,與陸蒔下船後找人問清方向,問準刺史府邸後才去找客棧住下。
清河多渡頭,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形形色色,跑貨的居多,出海打漁的倒顯得不多。這個時候螃蟹最為肥美,去客棧落腳後,大堂內清蒸的螃蟹不少。
楚染照舊四周查看,小心警惕,進雅間後,裡麵被褥齊全,若要炭火,還需另外花錢。出門在外,處處皆是錢,楚染不敢再糟蹋錢,一文都是精打細算。
在客棧落腳後,她就想去刺史府邸周圍查看,歇過一日後,她就換一身衣裳。陸蒔囑咐她小心行事,切勿泄露身份。
楚染道:“李初難不成還未到清河?”李初是陸蒔特地帶過來的,那夜分彆後也不知如何了,以他的聰慧應當要遣人來清河才是。
陸蒔一時間也拿不準,畢竟這件事在前世裡沒有發生,“李初不傻,應當會過來的,你且去看看。”
“也好,我去了,你在屋內,莫要給人開門。”楚染嘮叨一番,才離開客棧。
清河頗大,雖不如郢都城,可每年的稅收都不差。尤其是渡頭帶來的稅利,更是其他郡縣沒有的,與吳江一江之隔,得來的益處更不少。
水軍、陸軍都在駐紮,也不怕周遭有人犯進,清河刺史也不好當,畢竟吳江盯著,以前戰事不斷,這些年休養生息,也不敢大意。
楚染在街市上買了馬,幽幽地在街道上晃著,兩側酒肆店鋪林立,午後也是人來人往。她想起郢都城的街市,與這裡也差不多了。
她隻看不買,在到刺史府邸附近的時候牽著馬走,站在正門外,作勢等人,眼睛卻瞅著門口。
這裡無人敢隨意來,不少商戶進出刺史府,富者麵相不同,衣裳不同。士農工商,商人為人看不起,卻賺了很多錢,比起權勢者,也快活。
與尋常無異,沒有人人焦急之色,她拿了幾百文錢去找門房說話,先塞錢,才問道:“近日北邊有沒有來人?”
郢都城在清河以北,清河的人就把朝廷來人稱為北邊來人。這是清河的話,楚染在船上走動的時候聽到的,起初不懂,還特地去問了。
門房人眼睛銳利,見楚染樣貌不俗,談吐得當,不像是一般的百姓,就收了她的錢,懶洋洋說一句:“北邊來不來人,不知道,反正我是沒見過。”
楚染笑著走出去,要麼來人悄悄的,要麼就是沒有來。
探到消息後,她打馬回客棧。
陸蒔伏在案前,手中墨筆如何都落不下去,既然來了清河,就需與劉章見一麵,隻是如今她無權,又如何要查看糧食一事。
巡視戰船的事還需李初過來,一同過去。眼前先是解困局,她無法下筆時,楚染回來了。
她手中還抱著點心,將油紙包的小糖放在陸蒔麵前:“陸相,吃顆糖試試。”
陸蒔知曉她必從街市回來的,清河的糕點帶著特色,楚染不知那些好吃,自己隻買了些回來嘗嘗,好吃再去買。
街市上沒有相府常做的各式花糖,有的隻是孩童吃的小糖,隻有甜味,與花蜜無甚區彆。楚染自己咬了顆,嫌棄道:“不好吃。”
陸蒔放下筆,道:“如何?”
“悄無聲息。”楚染道。她幾乎看不出什麼名堂,這裡太過平靜。
陸蒔道:“你覺得如何去做?”
“不難,陸相寫封信,我去送到門房那裡。劉章若看到了,當認識你的字跡,尋常往來也見過你的親筆。看到若沒有動靜,就當他是狼子野心,我們再跑就是了。”
“往哪裡跑?”陸蒔無奈,這人玩心挺重的。
“聽說清河很熱鬨,我們晚間去玩玩。”楚染將小糖用油紙包好,想起來時路上的場景,莫名想起私市,怪道:“這裡可有私市?”
“有。”陸蒔道。
楚染道:“那你可知在哪裡?”
“自然是知曉的。”
“我有法子了,你且將地點告訴我,劉章會武,卻也是個書呆子,好騙的很。”楚染揚眉一笑,頓覺得小糖也很好吃,她咬了幾顆,就讓跑堂的送些水進來。
隔著屏風沐浴,她先去拿衣服,見陸蒔還坐在那裡,怪道:“不許偷看哦,我來的時候可看到鐵鏈子了。”
“胡言亂語。”陸蒔忍不住訓斥,抬首見她眉飛色舞,心中也是一喜,順口道:“你在哪裡看到的?”
“街市上啊,衝著我直叫喚。”楚染去取過自己的衣裳,笑得俯在榻上,餘光掃到陸蒔陰沉的臉色,她強忍著笑,換作一副乖覺模樣。
待到屏風後,又笑了幾聲,覺得聲音大了,就捂住嘴巴。
陸蒔無奈搖首,越過越傻氣了。
清河是沒有宵禁的,時常有船在夜間停靠,渡頭那處總是夜裡最熱鬨的。客棧靠近著渡頭,兩人想睡覺時,聲音就變大了。
楚染將窗戶都關得嚴實,夜裡還是冷,下麵大堂裡還有客人,吵鬨聲也不小,她捂著耳朵道:“明日換一間客棧,吵死了。”
昨日困得厲害,睡得熟,今日就不行了,鑽進陸蒔懷裡,將被子蓋過頭頂,半晌都不想動彈。
“悶壞了。”陸蒔將被子掀開,呼吸空氣,指尖摩挲她的後腦,眼睛裡投不進一絲光影,她拍了拍:“你困嗎?”
“困,莫要擾我。”楚染悶哼一聲,曉得她要做什麼,先拒絕,末了又趴在她的耳畔說一句:“你不正經,我就去要找鏈子。”
陸蒔蹙眉,本是想拉著她說會話的,聽到這句話後就惱了,回她道:“殿下且去試試,隻怕金鈴比鏈子要容易多。”
這句是實話,且看明妃能隨意送出手,就知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容易得來的。楚染哪裡懂這些,天真得以為將金鈴搶來就沒有了,忽略了這點。
她瞬息就醒悟過來,捂著陸蒔的嘴巴,惡狠狠道:“我可是會打人的,上次在渡口,我打贏好幾個的。”
“殿下打人,與我有何關係?”陸蒔握著她的雙手,而後按在一旁,凝視她漆黑的眼珠,黑夜裡更為湛亮。
身下人縱力大舉鼎,也不會對她凶狠的,這些時日來,她將楚染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雖是年少,比起同齡人成熟很多,偶爾會使小性子,也是人之常情。
楚染一時氣惱,她確實不敢當對陸蒔動手,但也可輕易掙脫她,收回自己的手,就道:“有關係的,我也會打你。你乖一些,我就不會動手。”
外強內乾。陸蒔覺得她有趣,摸著她的嘴巴:“口是心非。”
兩人鬨了會,外麵的聲音就漸漸小了,楚染靠著陸蒔先睡著了,連日奔波,她也累了。陸蒔照舊攬著她,讓她睡得舒服些。
清早的時候,楚染就去外麵買了吃食回來,擺在桌麵上。
“聽說這裡的豆花好吃,我去得早,排隊排看一刻鐘,還有小餅,不油膩,你且吃著。”楚染說了幾句,自己拿在紙上寫了幾字。
陸蒔隔得遠,未曾看見,想去看看就見她藏寶一樣將東西藏入懷裡,揚眉笑道:“剛剛看到好多護花金鈴,我去給你買回來,掛屋內,風一吹就響,多好聽。”
笑裡帶著狡黠,讓陸蒔紅了臉,道:“不許胡來。”
“陸相喜歡鈴鐺,我就給你買啊。”楚染將東西藏好後,轉身就跑了,腳步輕盈,瞬息就不見影子。
陸蒔追出去的時候,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
楚染出客棧後,街上人聲鼎沸,吃食占據一半,還有人賣著紙紮的花。暖房隻有大戶人家才有的,宮廷裡有,是以,陛下在隆冬時節將花作為賞賜賞給朝臣後妃。
街市上沒有新鮮的花,賣的都是假的,楚染看中一盆月季花,上麵各色的花,紅黃粉樣樣都有,紮得碗口大。
她抱著回客棧,走過幾步又買了兩盆,給足了文錢讓他們送過去,旁邊恰好有賣護花鈴鐺的,她買過一串放在花上,惟妙惟肖,如此看就像了。
吩咐好後,自己抱著花騎馬去刺史府邸,花盆裡放了些土,搬著挺重的,一人一花,慢慢走在路上。
等她到了刺史府外,就瞧見劉章出門,他是文武兼備,明明一武將卻似迂腐書生。他出府不騎馬,坐著馬車,她往旁邊躲避,在馬車到跟前的時候,猛地將花盆砸向馬車,自己迅速跑了。
花盆砸得太快,馬跑得更快,待反守衛反應過來,楚染早就跑得沒有影子。
劉章聽聞聲音就迅速下車,原以為是一刺客,不想就是一花盆,月季花紮得很好看。守衛過去查看,發現裡麵夾著一張紙條。
劉章非庸人,立即讓守衛拿過去,看過一眼後,眼中一沉,道:“回縣衙去看看。”
他鎮定,守衛早已嚇得不行,若是刺史出事了,他們便是先要問罪的,忙拔刀去追。
劉章不想將事情鬨大,忙將人喚回來。
今日要去巡查,既然無事就照常進行,守衛糊塗,問他:“可要去追?”
“你還能追得到?”劉章沒好氣地罵一句,幸虧是個花盆,若是匕首,隻怕就紮進她腦袋了。
四周無人,且那人怕是不敢過來,隻遠遠地將花盆砸過來,並無太大的勁,隻一聲響就跑了。他凝視手中的紙條,不懂冒著風險這麼做是為何故。
****
清河也分東西街,楚染昨日去的是東市,砸過花盆就猛的疾馳,一下子就去了西市,人在吵鬨上的市區裡才覺得安心。
街市上賣的東西不同,她無心去看,隻牽著馬一路走去,時不時地回頭去看,確認無人後才上馬回客棧。
客棧裡的陸蒔已然惱火了,見到護花金鈴,如何不明白。
護花金鈴是防著鳥雀損壞花枝花葉的。
陸蒔扶額,楚染就從外麵跑了回來,她大口喘著粗氣,端起冷茶就喝。陸蒔也不去管她,自己去一旁歇息。
楚染驚魂未定,主動湊到陸蒔身旁求安慰,攥著她的袖口,聲音裡帶著恐慌:“陸相、陸相。”
陸蒔應都不應一聲,隻當未聞。
楚染繼續拽著她的衣裳,扭頭看她:“你怎地不說話?”
“說甚?”陸蒔語氣冰冷,將自己的袖口從楚染手中拽了出來,目光掃過護花金鈴就覺得生氣。
楚染還未曾在意這些,見她將袖口拿走了,又厚著臉皮去扯,嘀咕道:“陸相,我與你說一事。”
陸蒔卻道:“我不想同你說。”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