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寂靜如無人, 陸蒔的腳步停頓在榻前,目光落在榻上之人唇角上的那抹猩紅的顏色。
腦海裡突然一片空白,她恍若沉溺在一片汪洋裡, 手中緊緊抓著一根稻草,她不知稻草的源頭是什麼,疾步走過去, 稻草從手中脫落。
榻上的人,讓她徹底沉溺在水裡。
“殿下、殿下……”她心裡忽而一疼, 疾步過去抱起楚染,冰冷的肌膚讓蟄伏在黑暗裡的恐懼,全部爆發出來。
她慌了神,重複去喚楚染:“殿下……”
那雙清冷無波瀾的眼眸裡充滿恐懼, 她手中忽而抱緊著她, 茫然無措地低頭凝視著她平靜的麵孔,她閉著眼睛, 像是沉睡,是那種永遠無法醒來的沉睡。
滄桑而乾澀的蒼白,讓陸蒔徹底平靜下來。
幕僚隨後便到,見此景, 膝蓋一軟, 跪了下來, 他算錯了哪步, 就算楚黎得勢, 殿下也未到徹底敗了的局麵, 總不至於自己了斷。
他看不清陸相之色,隻覺得空氣中彌漫著悲憤,“陸相,殿下身體好得很。”
“如若不好,昨日怎會踏青。”陸蒔垂首笑了笑,滿是苦澀。
籌謀多日,隻想與她見麵,時時刻刻相伴在一起,不管身處何地。
如今她隻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什麼都做不了。
終究晚來半步。
她若昨日便來,該多好。
新平的春日裡帶著郢都城看不見的青翠。青山外,庭院內,草木青翠。
楚染的死平靜無聲,隻一信回郢都城,病重而逝。
信是陸蒔口訴,幕僚代筆,寥寥數語,不帶任何情緒,好似是一平民故去,毫無波瀾。
陸蒔猜不透楚染的心思,問及幕僚她生前事,不過愛坐於庭院內對弈。她讓人搬來楚染的坐榻,坐在她愛坐之地,摸著她曾經撫摸過無數遍的棋子,目光中出現一絲悵惘。
她摸著棋子,闔眸,淚水滑過眼角,悄悄無聲。
棋子在手中似有楚染的餘溫,令她不舍放開。她於世間,僅存殿下這抹牽掛。
玉子生暖,眼前閃過一幕幕舊日之景,她忽而捂臉,淚水滑過指縫裡,往日不可追,終究是錯過了。
幕僚找到楚染幾封手書,置於一匣子裡,奉於陸相,“殿下在時不愛寫甚,棋在您手中,剩下還有幾冊書,讓人給您裝好了。”
陸蒔直起身子,挺直如青鬆,淚痕被輕輕抹去,“辛苦你了,若想去郢都,隨我一道回去。”
“新平雖差些,終究是一方平安之地,臣下在此地守著殿下就可。”
公主葬於此地,不回郢都,總得有人守著才是。
陸蒔半躺在躺椅上,眸色一片幽深,“殿下與西北連家可曾有過聯係?” 西北之地過於異常,她也不敢去隨意揣測殿下與連家的關係。
到了如今之地,幕僚也不敢隱瞞,據實道:“殿下曾叮囑連城養精蓄銳,護人先護已。”
“護人先護己?”陸蒔不明他之意,她若執意要走,連城護住自己便可,還需護住誰?
幕僚也不知具體和意,隻道:“殿下未曾說,不過連家軍可輔助陸相。”
陸蒔明白楚染之意,她所做之事自己也知是飛蛾撲火,勝否已不再那麼重要了。
“給連城去一信,殿下之死與楚黎有關。”
幕僚大驚,“這是否太過了?”殿下生前最為連家著想,陸相此舉激怒連城,難道不知少年人一時衝動會做出不理智的事?
陸相淡然道:“無妨。”
幕僚不敢聽從她的命令,此舉與殿下的想法背道而馳。
“你可不去做,相信丞相府的說法比起你的更為可信。”陸相站起身,眼裡苦澀散去,化為一抹堅定。
幕僚到底沒有聽令,他不敢做。
陸相離去之前,親愛寫一信,上置自己的信物,讓自己的心腹送去,如此,連城必然可信。
作勢三月後,再回郢都城時,西北亂了,西羌撕毀合約趁隙作亂,守將連城應顧不暇,險失城池。
陛下病重,朝政大權落在楚黎之手,他在陛下麵前扮孝子,侍奉湯藥,賢良之名讓人稱頌。
陸蒔回京後,不與其爭鋒,淡然處之,倒是不少人左右試探,問其姻緣。
陸相身旁無人,權臣之位尊讓人唏噓,不少人在陸老夫人處試探,使得她心動,不時入相府勸說。
楚國民風開放,更有不少人在宴席上主動攔住她,問其喜愛,新太子楚黎更是關心在此,親自去求陛下賜婚。
楚帝不理朝政,賜婚一事是楚黎所為,誰知被當眾拒絕,楚黎顏麵無存,來不及與陸蒔計較時,陛下駕崩了。
恰逢此時,西羌攻入西北城,連家軍且站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