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黑著臉把喬安抱下來的。
喬安腿一抽一抽得疼,在皇帝麵前,可算不用像在秦王那邊憋著了,嗷嗷慘叫著,不知道的還當是皇帝深夜殺豬呢。
“彆叫了。”
皇帝聽得耳膜都一漲一漲的,他把喬安打橫抱起來,喬安抱著他的脖子,可委屈說:“我疼~~”
皇帝罵她:“現在知道疼了,你踹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疼,你可是本事了,床已經滿足不了你了,都開始踹亭子了,我看你將來劈山去得了,不過有那麼點力氣,你真當自己就是銅牆鐵壁是不是?!”
喬安被他訓得焉頭巴腦,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嚶嚶假哭:“人家已經好可憐了,你就不要再說人家了——”
皇帝懶得搭理她,抱著她大步走進內殿,側身掀開重重的帷帳,把她抱到床上放下,把她的鞋子脫下來,輕輕握住她腳踝。
溫熱的被包裹感從腳踝處傳來,感覺還真是有點微妙,喬安下意識縮了縮腿:“那個要不我自己...”
皇帝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喬安瞬間安靜如雞,淚眼汪汪揪過來被角咬著。
皇帝本來給她嚎得都沒什麼旖.旎心思,隻想趕快給這祖宗整好了讓她彆折磨他的耳朵了,但是當觸手上去,指尖卻觸到她溫涼的肌膚,比他摸過的最珍貴的貢緞更柔軟細膩,柔滑得幾乎要把手指吸上去。
他心頭突然一悸,喉結微不可察滾動了一下。
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正是一個男人最鼎盛成熟的年紀。
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喬安,就看見她縮成一團咬著被角,委屈巴巴瞅著他,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裡一邊寫著“疼”一邊寫著“快”。
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個小傻子。
皇帝心裡有氣又想笑,他搖了搖頭,壓下那些曖.昧的思緒,撩開她的袍角,從下往上卷起了半截中褲,露出一截纖細漂亮的小腿。
她的膚色暖白,像是一塊溫潤的美玉,所以小腿後麵那一大塊淤青就顯得更是觸目驚心。
皇帝看著那淤青,當即擰起了眉,探指過去輕輕碰了一下。
喬安立刻張嘴要嚎:“啊——”
“嚎什麼,沒完沒了了是吧。”
皇帝凶她:“你再敢誇張,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真疼。”
喬安把下半截尖叫生生咽了回去,悻悻閉上了嘴,看皇帝又低下頭去,她悄悄翻了一個小白眼。
真是,彆人家的穿越,都是寵寵寵的小甜文,女主角都是男主角的小心肝,這時候肯定已經心疼得不得了了;結果他倒好,連叫都不讓她叫,還凶她,哼~她都有小情緒了~
皇帝把她小腿上的關節經脈處都輕輕摸了一圈,大概就心裡有數了。
傷勢看著嚴重,其實沒什麼,沒傷著骨頭,不過是抻著筋了,淤青也不重,就是她皮膚薄又白,所以顯得格外嚇人。
這種傷勢在皇帝看來都不能叫傷,他以前帶軍打仗時中了箭,剛拔完箭就要爬起來連夜和將軍們商討作戰計劃,都像她這樣的還了得,大家趁早都彆活了。
要是彆人敢這麼矯情,皇帝準得讓他知道天高地厚;不過誰讓這是他的小祖宗呢,皇帝看著喬安那咬被角的小可憐樣兒,心就軟了,叫人端了盆涼水來,又讓人去劉太醫那裡拿藥。
涼水端過來,皇帝試了試水溫,拿著軟巾在裡麵浸濕,然後擰乾了,慢慢敷在淤青上。
喬安“嘶”“嘶”吸涼氣:“好涼。”
“涼才化淤。”
皇帝按著她的膝蓋不讓她瞎動彈,等涼氣散儘了,他再把帕子拿進水裡浸,這樣來個三四次,等喬安覺得自己腿都被凍得沒知覺了,才算是完。
喬安看著盆被端走,鬆一口氣,然後就看見皇帝把藥瓶的塞子打開,在手心倒出淡綠色的液體。
“這是什麼藥。”
喬安吸了吸鼻子,驚奇說:“感覺是能治瘀傷噯。”
皇帝無語地看她:“朕拿過來的藥,不是給你治瘀傷的還是什麼?你是在惡意裝可愛嗎,朕是不是還要誇你聰明?”
“不是,我真的感覺它能治淤——嗷嗷!”
喬安解釋到一半,突然慘叫:“好疼!”
這回不是裝,這回是真疼。
皇帝用手掌貼著她腿上那塊淤青,輕重有序地按揉,哄她:“忍一忍,等藥化進去,揉開了就好了。”
說得輕巧,按壓淤青那是一般的酸爽嗎?!
喬安嗷嗷叫著想撤腿:“不來了不來了,我不上藥了,我要自己好!”
皇帝按住她的腿,冷酷無情:“不行,都已經揉上了,不把筋揉開會更嚴重。”
喬安疼得都想踹他,但是她對自己的力氣不是很有逼數,很怕一腳過去人就沒了,再加上皇帝用著巧勁兒壓著她的麻筋不讓她動,喬安隻能像一條上了岸的鹹魚在那兒可著勁兒地蹦躂。
皇帝都快給她氣笑了,看她嗚嗚嗚個不停,也有些心疼,俯身過去,薄唇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
喬安呆住了,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明淨得透出他的倒影。
皇帝心尖軟成了水,輕喘著氣,柔柔哄她:“親一下,親一下就不疼了啊。”
喬安愣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大聲了:“你不僅揉我,你還占我便宜!”
皇帝:“...”
皇帝特彆想打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麵是不是裝得都是漿糊。
好好一小姑娘,怎麼就這麼虎?這麼虎?!
——她早晚把他氣死!
皇帝瞬間心硬如鐵,咬牙切齒給她揉筋,揉得喬安鬼哭狼嚎。
等皇帝終於把筋揉開了,喬安已經如一條死魚攤平在床上,整個人都散發著生無可戀的氣息。
皇帝在清水裡淨手,擦乾淨之後,又坐到床邊,開始解她的腰帶。
喬安垂死病中驚坐起,死死捂住腰帶,不敢置信:“我都這樣了,你還要對我下手,你太饑不擇食了?!”
皇帝心想朕當初看上你就已經夠饑不擇食了,再瞎還能瞎到哪兒去?!
“你當朕多稀罕你,笑話,朕富有四海,什麼沒見過。”
皇帝鬆開手,陰陽怪氣:“朕好心給你換衣服讓你睡得舒服點,你還汙蔑朕,那行啊,你自己脫,好心當成驢肝肺,朕就不該管你。”
“...”喬安遲疑地瞅瞅他,皇帝直接側過身去,側臉冷峻威嚴。
喬安撓了撓頭,覺得當著男人的麵脫衣服實在有點尷尬,就慢吞吞鑽進被窩裡。
皇帝目視前方,餘光卻一直瞥著她,見那被窩起起伏伏,像一隻小胖蠶在努力地拱。
他眉眼染上一抹的笑意,手搭在被角,輕輕按了按。
喬安把外衣脫了,從被子裡探出一個腦袋,看見皇帝還是維持著那個目不斜視的姿勢,心裡不由有點愧疚。
她八成可能誤會人家了,畢竟人家堂堂一皇帝,也不至於急色成這樣。
喬安扒著被角,糾結片刻,小聲說:“陛下,你還不回去睡覺嗎?”
皇帝表情一冷,斜著眼睨她,冷笑:“怎麼著,過河就要拆橋,用不著朕了,就要轟朕走是吧。”
“不是不是...”
喬安抓了抓頭發,半響慢吞吞說:“陛下,您也累一天了,...要不然您也床上來躺會兒吧。”
皇帝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難得愣住,怔怔看著喬安,遲疑:“...你,說什麼?”
“我說陛下您要是不回去的話,就上來一起躺會兒吧。”
喬安看著他的表情,立刻反應過來,急忙擺手:“隻是躺啊,就聊聊天,彆的不行,不行啊!”
皇帝看她那著急忙慌的小慫樣,慢慢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他的眼睛裡像是有星子在閃,眼神柔和得像是夜色中脈脈流淌的月光。
喬安一時都有些愣住,心跳得厲害。
皇帝脫下長靴和外袍,喬安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皇帝坐在床頭,往後靠在高高摞起的軟枕上。
他目之所及的儘是色澤清淺的紗簾,周圍浮動著清甜的女兒暖香,背後的枕頭軟得幾乎讓他陷進去,就像陷入一個光怪陸離的美夢。
他朝她伸出手:“來,抱一下。”
喬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蹭過來,慢慢靠進他懷裡。
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枕在他胸口,皇帝抱著她,手臂越收越緊。
他低著頭,唇角輕輕蹭著她柔軟的發旋,能清晰感覺一陣陣灼燙的熱流湧進心底,喚醒著他塵封已久的情感和記憶,把他的整個心臟都填滿,滿得像是輕輕一碰,就能溢出甜蜜的漿液。
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真實活著的存在。
如果這是個夢,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醒。
喬安趴在皇帝懷裡,鼻尖儘是他身上厚重的龍涎香氣。
喬安印象中自己第一次離他這麼近,不,應該說這還是她這條單身狗兩輩子第一次靠一個男人這麼近。
她以為自己會渾身僵硬,會緊張得不行;但是其實一點沒有,她特彆自然地枕著皇帝的胸膛,甚至還不由自主地蹭了蹭,下意識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
——就好像已經這樣過千百遍。
這種感覺真的太微妙了。
喬安忍不住抬起頭去看他,皇帝也正低著頭看她,唇角含笑,漆黑的眼睛專注又柔和。
喬安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其實我一直覺得認識你很久了似的。”
“朕也是。”
皇帝伸出手指,在她眼角輕輕蹭了蹭,他倏然一笑:“你大概不信,墜崖那時候,朕看見你第一眼,心裡就悸動得厲害。”
那時他就在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一雙好看的眼睛,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好看的姑娘。
驚鴻一瞥,驚若天人。
皇帝笑著說:“佛教講因果輪回,說不定前世三生石上我們曾見過,緣分天定,所以今生,老天才把你送到朕麵前,讓我們團圓。”
喬安頓時嘶嘶兩聲:“你這也太肉麻了,屬於封建迷信,我覺得我們可以用科學...”
皇帝臉驟然一拉:“閉嘴。”
喬安:“...哦。”
皇帝抱著她,覺得自己就像抱著一隻憨頭憨腦的狗崽子,雖然她毛又軟又好揉有時候還特彆乖巧會撒嬌,但是必須時時刻刻要防著她往自己心口蹬上一爪子。
皇帝痛並快樂著。
喬安突然想起來:“咱們不是要聊天嗎?”
皇帝抱著嬌嬌軟軟的小姑娘,覺得這樣已經很滿足了,懶洋洋地回她:“你想聊什麼?”
喬安清了清嗓子,有點窘迫地含糊:“咱們這樣...是吧,也算是要正經談戀愛了,那不得大家加深一點了解嗎?”
喬安雖然是母胎單身,沒吃過豬肉但是也看過豬跑,彆人剛開始談戀愛,那都是熱火朝天甜到發膩,可是他們倆,從一開始相處就奇奇怪怪,現在更是簡直進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和皇帝認識,喬安覺得和皇帝待在一起很舒服,完全沒有她想象的尷尬忐忑啊什麼的,她覺得和皇帝試一下也挺好的——但是那也得按部就班的來啊。
皇帝卻很理所當然地說:“朕很了解你啊。”
喬安震驚:“你了解我什麼?不是蘇瑤是我?”
“就是你。”
皇帝慈愛地看著她:“朕連你大學時候的期末考試成績都知道。”
喬安:“...”
喬安感覺自己裂開了。
喬安崩潰抱頭:“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以前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
皇帝他真的是個正經古代人嗎?他現在直接古穿今去估計都能毫無違和感!
皇帝愛憐地摸了摸她狗頭:“你以為朕這個皇帝是白賒來的嗎?你能瞞得過朕什麼,山崖下沒兩天,你連幾歲尿床都快給朕禿嚕出來了,現在就算你跟朕說你能當場上天朕都相信。”
喬安聽得淚流滿麵。
裡女主穿越來都能日天日地,憑借超脫時代的智慧乾出一番宏偉的事業,然而到了她這裡,怎麼就成家底都要給人掀了呢?
事實證明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古代的大佬也還是大佬,照樣能把她這個新時代小菜雞吊起來打。
喬安垂頭喪氣:“那我就了解了解你吧,你跟我說說你的事兒吧。”
“朕的事兒...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皇帝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輕拍著她的後背,漫不經心:“朕是先帝嫡長子,六歲那年生母病亡,先帝寵愛貴妃盛氏及其子秦王,想封他為太子,於是嫌朕礙事,就把朕打發到了北邊。朕在那邊帶軍打仗了幾年,先帝又怕朕功高蓋主,就又把朕召了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著。沒多久盛貴妃病逝,他大受打擊,從此沉迷煉丹術,四年前他朱砂吃多了快死了,朕就帶兵逼宮,然後就當上皇帝了。”
喬安:“...”
喬安驚恐地看著他。
這是宮廷辛秘吧,是吧是吧,他語氣怎麼就跟說“今天早上吃了煎餅果子”一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