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喬安大喊一聲,強忍著的淚水倏然墜下,她泣不成聲。
李稷慢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頭頂,閉上眼,溫熱的淚水無聲無息墜進她的長發。
李乾揉著眼睛,第一次主動過來抱住她們兩個人,那麼用力,全身都在發顫。
喬安抱住李乾,又握住李稷的手,緊緊的。
羅老太死後,李稷大病一場。
他需要的藥越來越多,喬安放進藥裡的血,從開始隻用手指尖擠出的一兩滴,變成現在需要割開手腕讓血灌滿半個藥碗,以至於再苦澀的藥味都再蓋不住濃鬱的血腥氣。
但即使是這樣,他的身子還是無可抑製地日益虛弱下去。
他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臉色蒼白,晝夜不息地咳嗽。
在他又一次咳血的時候,他叫來了李乾,當著心腹忠臣的麵,禪位與他。
十五歲的太子已然是英武非凡的少年了,當突然得知自己要做皇帝的時候,他很是愣了一下,然後緊抿著唇,沒有一點喜色的、陰沉沉地看著眉目淡淡的李稷好一會兒,又看著旁邊嗑瓜子的喬安,很久才不甘不願地點下頭。
浩大的新帝登基典禮後,喬安和李稷離開了京城,回到了河北道那座名叫臨丹的小城。
他們就住在原來的小宅子裡,喬安在院子裡種了點菜,又養了幾隻雞,兩條狗,慢悠悠地過日子。
喬安不再熬藥,直接在手腕咬出一個口子,流著殷紅的血讓他喝。
李稷從來不拒絕她的血,因為他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流血的疼,能讓她高興的,反而是他喝得更多,能陪她更久——易地而處,他也會如此。
當初說好的,他會努力地活,就斷然不會讓她失望。
喬安看著李稷薄唇貼著自己的手腕輕輕地吸,滿意地點點頭,另一隻手懶洋洋翻著旁邊方愈送來的信:“小崽子當皇帝當得不錯,沒被人欺負,朝政整得井井有條的,正在南巡呢,說回程要來看咱倆。”
李稷眼皮都不抬:“不用,讓他安生回京城去。”
“好個狠心的老父親。”
喬安嘖嘖兩聲,又翻下麵的信:“哎呀,這是表哥送來的,表哥聽說咋倆下崗了,邀請我們去江南...嘶嘶!咬人啊!”
喬安嘶了兩聲,李稷放下雪白的少女手腕,舌尖慢條斯理抿去唇角殷紅的血絲,淡淡說:“不去。”
喬安捂著手腕瞪他,李稷抬眼看她,漆黑狹長的鳳眸,高華又雍容,眼尾卻像是流淌著星星點點的如絲媚態。
喬安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這老東西,越老越會勾人。
她湊過去,在他臉上吧唧就親了一口,小聲嘀咕:“好吧,都聽你的,老醋精。”
李稷抿著唇,彎著眼睛笑起來。
李稷離開的那一日,正飄著雪。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亭子裡點著炭盆,石桌上擺著她愛吃的點心和吃了一半的蘋果塊。
喬安靠在大大的貴妃椅上,李稷斜靠著她,枕著她的腿,玉冠解了下來,潑墨似的長發絲絲縷縷散了她滿膝。
喬安一下下給他順著頭發,他執著一卷書,半闔著眼,慢慢地看,呼吸清淺又緩慢。
喬安問他:“渴不?喝口水?”
李稷含笑看著她,點了點頭。
喬安給他枕著,側身去倒水。
清亮的水液從壺口墜進小小的白瓷杯裡,喬安端起水杯,正要喂給他,身上突然一沉。
溫暖修長的身體環住她,溫熱的氣息在唇上輕輕含著。
她聽見他低啞溫柔的聲音,像是一聲飄散在風中的歎息。
“安妹,對不起。”
他輕輕地歎:“大哥不能再陪你了。”
喬安頓在那裡,僵硬地端著水杯,一點一點,紅了眼眶。
“大哥愛你。”
她感覺頸窩微沉,他倚在她臉側,溫柔地笑:“如果還有下一世,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喬安用力點頭:“好,好,我等你。”
“真好...”他笑了笑,聲音越來越輕:“大哥累了,大哥睡一會兒...”
他清淺的呼吸一點點湮沒,喬安聽見書卷跌落在硬榻上的一聲輕響。
他倚在她懷中,臉側在她頸窩,清雋高華的眉目,寧靜溫柔得像隻是睡去。
喬安閉上眼,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滾落。
她顫著手,端起水杯,一飲而儘,然後坐回去,抱住他,破涕為笑。
“你要記得啊。”
她溫柔地撫了撫他溫涼的側臉,笑著閉上眼,喃喃聲漸不可聞:“我會...等著你啊。”
下一輩子,我會等著你啊。
下一輩子,我們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
“叮叮叮——”
喬安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瞬間被陽光刺得快瞎了。
她閉著眼睛,雙手胡亂在桌子上摸,終於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計劃表中摸到了手機。
腦子暈乎乎一片,像是做了好長一個夢,累得她恨不得倒頭就睡上三天三夜。
喬安艱難地把眼睛扯開一條縫,把手機貼在耳邊,有氣無力:“喂...”
“喬安!你在哪兒?你怎麼還不來上班?!”
那邊傳來同事的大吼,喬安慢吞吞揉了揉眼睛:“哦...我剛醒,一會兒...”
“彆他媽一會兒了!”
同事痛心疾首:“都已經十點了啊我大姐!十點了!今天集團總部大領導來視察,你他媽還敢遲到,全公司就你一個,你他媽真他媽是個人才——”
喬安:“...”
喬安:“!!!”
喬安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清醒,整個人如彈簧一蹦而起。
“啊——”
喬安撕心裂肺:“我的全勤獎!!”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開始現代番外啦,基本隔日更,我儘量日更,不會很長,不過這個很甜,齁甜,不甜你們來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