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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慈拒絕了黑紙人。
這在極大程度上鼓舞了於寶兒,畢竟就算是阿菊,也會時不時地說一點不讚同的話。而芸慈居然如此支持她、信任她。
於寶兒心底暖暖的,那是被認同的幸福感。
因為這個原因,於寶兒一路上心情非常好,直到接近花船。
“寶兒,那邊是有表演嗎?”芸慈的聲音沉靜文雅,就像她這個人一般。
此時她坐在輪椅上,一雙眼睛盯著前方擁堵的人群瞧。
雖然芸慈並未麵對自己,於寶兒看見的,依舊是一張薄薄的紙片,但她已經可以感受到,芸慈此時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想要伸著脖子,卻又因為一直以來的規矩教導,讓她在極度好奇之下,低聲問自己。
“什麼表演?”於寶兒聞言瞬間興奮了起來,她探著頭,朝遠方看去。
之間就在不遠處,一堆紙人圍成圈,因為它們身形單薄,不過一頁紙的厚度,所以於寶兒輕而易舉地,就看見包圍圈裡麵的情況——應當是一個女孩子。
之所以說應當,是因為這個紙人,並沒有像阿菊那樣,身體部分的衣服做成了裙子模樣。雖然顏色較深,看起來有些沉悶,但依舊能夠分辨出來,對方的真實身份。
而被人群圍在中間的小紙人,頭發——大抵是有的。
她的腦袋亂糟糟的,並非是常見的圓形腦袋。估計是裁剪的人不耐煩,所以隨便在腦袋上剪了幾刀,看起來像個雞窩。而後隨便塗了一點顏色,便是她的頭發。
身體和頭發比起來,則更加粗糙。
她身上多處受損,紙片邊緣已經毛躁不堪,像是被隨意扯下的邊角料,整合整合,拚成了這小小紙人。
看起來灰撲撲的,才從泥地裡麵撈出來。
而現在,這個紙人被其他紙人圍在中間,大聲痛罵。
“下賤胚子,你能活到今天,都是我肯給你一口飯吃,現在黃老爺看上了你,願意把你抬回去,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沒得商量,你要是不把黃老爺伺候好,將貴人給我得罪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紙人,聲音尖銳,像是刀子一般,傳進於寶兒耳內。
聽得於寶兒皺起眉來。
她低頭,問芸慈:“那老婆子說得黃老爺,是不是剛剛在飯館裡,吃飯那個胖子?”
也就是芸慈她爹,給芸慈找的丈夫。
芸慈坐在輪椅上,腦袋輕點,語氣已經不帶喜怒:“就是他。”
她並沒有太意外,而是依舊看著那邊的場景,低聲說:“看來他即將迎娶第四房姨太太。”
並不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傷或者是慶幸。
就好像她爹得所有決策,對她而言,都無法掀起半點波瀾。
雖然於寶兒從小沒了爹娘,但她想,這應當不太正常。
但具體是哪裡不正常,於寶兒沒想明白。
畢竟自己都經常失憶,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又怎麼能說彆人的關係不正常呢?
於寶兒輕鬆點頭,隻是暗自記下這一點。
“今晚蓮公子有演出,快去快去快去,咱們早早去候著,指不定能瞧見他。”幾個紙人從於寶兒和芸慈中間穿過,他們興奮地討論著,隻是在經過於寶兒的時候,聲音驟然頓住。
等離得稍微遠一點,這才小聲道:“剛剛那是於家丫頭?”
“是啊。”
“據說瘋了?”
“沒瘋怎麼敢上花船?”
“但我聽說,她傍上了一個西洋老爺,現在還會說洋文?”
“估計西洋鬼子,就喜歡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