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夜半,龍鳳城中的人流逐漸散去,天際遙遙掛起一輪圓月,輕紗般的皎白月光穿過客棧外頭繁茂的樹冠,攀落在裹著一層黑色釉光的木桌椅上。
餘瑤將龍鳳城中不知為何混入魔氣的事情與沈芷說了,沈芷過了許久才回了餘瑤,讓她萬事小心,師尊已經到了困妖之地,正與他們一起動身前往龍鳳城。
餘瑤收了玉簡,染著月光的指尖在桌上輕扣,待到師尊與師姐師兄來到龍鳳城,他們勢必需要去一趟城主府了。
她又看向窗外,街市上已經冷清下來,隻剩滿街紅傘與燈籠,清亮的冷意順著夜風吹到餘瑤心中,終於澆滅了她從回來就開始的坐立不安。
顧扶辛說完那話也沒有多加解釋,隻是帶著她往回走,路過一個商鋪還進去轉了一圈,買了幾塊石頭,回來以後就回了房間,讓她夜半去找他。
顧扶辛很少有主動要求什麼的時候,今晚這樣還是頭一次。
餘瑤使命壓著亂跳的心頭,總覺得顧扶辛這段時間怪怪的,但哪裡怪,她也說不上來,樣貌還是原來的樣貌,性子還是原來的性子,就是好像與她挨得越來越近,但仔細說來也沒什麼失禮的地方,她若是當真說出來了,反而顯得彆扭而矯情。
心中萬千情緒,如翻滾波濤,又如萬丈飛瀑,在她本就不大的心間輾轉,其中滋味,她說不準,摸不透,好像心裡頭懸懸的,像是吊著什麼,又好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這般糾結了半宿,餘瑤終於定下心,走出房敲響了顧扶辛的房門。
“進來。”裡頭的人沉聲說道,聲音淡淡的,沒什麼多的情緒,又像是帶著些平日的熟識與柔和。
餘瑤再次平複了心緒,修仙界沒有那麼多男女之防,他們不過是同門師姐弟,顧扶辛定然也是有事要找,她方才想的實在是太多了。
門沒有落栓,餘瑤推門而入,看到顧扶辛坐在靠窗的桌邊,外頭支出幾道樹影。月光映在顧扶辛身上,襯得他清冷而頎長,石板地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影。他側臉對餘瑤說道:“師姐,坐。”
餘瑤依言坐到桌邊,被他桌上黑白夾雜的一堆石屑吸引了注意,她問道:“這是什麼?”
顧扶辛將手中的白玉鈴鐺亮出,在餘瑤眼前哐當搖了搖,鈴鐺立刻發出清脆的碎響,與她今晚在巷中買到的彆無二致。
“這是今晚買的鈴鐺?”餘瑤認得出來。
“師姐再仔細看看。”顧扶辛將鈴鐺放在餘瑤麵前,白玉在月光下閃著微光,陣法在鈴鐺周身流轉,有著幾分玄妙之意。
餘瑤將自己空間裡那個拿了出來,仔細一比對,很快便發現了不同。
“陣法的方向不對。”餘瑤將自己的鈴鐺也放在了桌上,那先前放置的鈴鐺像是得了感應,陣法之中流淌出更為濃鬱的靈流。
顧扶辛又將另一個鈴鐺放在了兩個鈴鐺之旁,說道:“師姐再看看這個。”
“這是?”餘瑤愣了愣,“這是我買的那個?”她買的兩個鈴鐺的陣法流動方向是相同的,她記得。
顧扶辛點頭道:“是。”
“這是怎麼回事啊?”餘瑤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隱隱猜出一二,她問道,“這個新的是你雕的?你怎麼會龍鳳城的陣法?”
“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師姐。”顧扶辛語氣不急不緩,但語氣裡頭帶著些許放不下的遲疑,像是在等著餘瑤的寬恕。
餘瑤問道:“什麼事你說便是。”他又不是什麼事都必須告訴她,為什麼總是這樣做了錯事的語氣?
顧扶辛語氣送了一些,似乎還帶著柔柔的親近之意,“其實,這鈴鐺上的術法,最先並非是龍鳳城一脈的,而是來自一個隱世家族,顧家。”
“顧家?”餘瑤問完便想起來了,書中確實提到過飛淵大陸除了幾大門派,還有著隱世宗族,其中有一個似乎還給男主提供了金手指,但那都是在男主飛升之後要去新的位麵才找過去的,書後麵她也沒細看,隻知道大致有這麼個劇情。
“師姐,其實,我便是顧家的人。”顧扶辛抬眼看向餘瑤,眼神深處藏著不可察覺的試探。餘瑤知道不少魔族的事情,她若是了解得更多一些,便會知道上任魔後,便是顧家的嫡長女。
但餘瑤並沒有更多反應,隻是點頭道:“所以你會這個術法,可是你為什麼要再雕一個?”
如果顧扶辛是顧家的人,那千萬人都不能找到的隱世家族唯獨能被男主找到就不稀奇了。
見餘瑤似乎並不知道魔宮更多的事情,顧扶辛收回視線,說道:“師姐可知道,這卷月鈴本該是陰陽為一對,若是為二人所戴,需得二人各戴一對,才有祈願安康之效。若是陰陽分開,那陣法之力,便是……”顧扶辛說道這裡頓了頓。
餘瑤好奇道:“便是什麼?”
“便是控製之術,陰為傀儡,陽為主家,”顧扶辛看向餘瑤,幽幽加重語氣道,“師姐,你拿的,是兩個陰鐺。”
“啊這……”餘瑤不禁坐直了後背,她算是理清楚了,“也就是,拿了陽鐺的人,可以操控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