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知道你一直潔身自好,聶啟鵬可能是你第一個對象,一下子控製不好情緒也是正常的。他這幾天狀態也不算太好,你們是吵架了?情侶之間磕碰是有的,但不要拖太久不解決,傷感情。”
柯亞秋一臉無奈。
他是想解決,可他真的不知道聶啟鵬怎麼了,有心找聶啟鵬把話說開,聶啟鵬卻避著他,讓他尷尬非常。
杜導不明真相,見他沉默,還以為他擔心自己把不該說的說出去,直接向他做出保證。
“這圈子什麼情況我清楚,藝人正常談個戀愛都能引起粉絲動蕩,更彆說你喜歡的還是同性。我是個導演,我不會看著好演員毀掉,你放心,這事我肯定瞞得緊緊的。”
柯亞秋有些感動,連連向杜導道謝,回頭就堵上門去找聶啟鵬。
聶啟鵬主動向柯亞秋承認錯誤:“那天是我不對,我一個長輩在醫院工作,遇到了醫鬨,受了點小傷,當時心裡一股邪火。我……我之前就想向你道歉,又怕你不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真的……”
他語無倫次,眼眶微紅,柯亞秋完全沒看出不對,無奈又甜蜜地笑笑,反過去安慰看起來十分忐忑的他。
兩人膩歪一陣,柯亞秋率先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完全沒看到聶啟鵬在他離開後臉色有多難看。
第二天聶啟鵬和柯亞秋就恢複正常狀態,杜導不由滿意地點頭,劇組眾人也鬆了口氣。
唯有莊淼,感受到深深的違和。
他在和聶啟鵬演對手戲時,總覺得聶啟鵬身上透出來的敵意萬分濃重,偶爾在酒店遇到,聶啟鵬也會表現出輕微的戒備。
他越是這樣,莊淼就越急於知道答案,兩次催促室友,希望能加快進程。
室友說:“其實我想起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知道的。暑假前咱們寢室收過一個快遞,也沒寫名字,當時你在外麵實習,我們收下以後就放在陽台上了,沒跟你說。結果幾天以後,包裹散發出一股惡臭,我拆開一看,裡麵全是死老鼠,血糊糊的,因為高溫已經腐爛了。”
說著室友乾嘔一聲,顯然是想起那時候的場景萬分反胃。
莊淼也生理性惡心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這包裹可能是寄給我的?!”
室友說:“對啊,不過當時你在實習,我們就沒想到可能是給你的,後來也忘了說。”
莊淼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抓住關鍵:“你說什麼,我暑假的時候在做什麼?”
室友茫然地重複說:“實習啊,怎麼了?”
實習?不是去帶家教課嗎?!
莊淼連忙問:“那你還記得我當時在哪個單位實習嗎?”
室友更懵了:“不就是天盛名下一個小公司?你不是因為在那公司實習才被星探發掘的嗎?哦對了,當時你那個老鄉,聶什麼什麼,就眼大無神那個,不跟你在一起實習嗎?老幺,你不記得了?”
莊淼當然不記得了,但他不能這麼回答室友,隻能含糊地說他想不起來公司名字了。
室友也不記得了,就說幫他問一下。
莊淼連連道謝,說回頭就請幾個哥們吃飯。
室友們哈哈大笑,表示那他們就等著了。
莊淼掛斷電話,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沉默地看著窗外一片天空,終於確認自己記憶出了問題。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暑假在天盛名下的公司實習過,更不知道他居然是和聶啟鵬一起。
在他印象裡,那個暑假他明明是在帶家教,出事前他還回老家給姥爺、爺爺上過墳,鄰居家嬸子還請他吃了頓餃子。
記憶如此清晰真實,如果不是室友信誓旦旦,莊淼根本沒法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莊淼百思不得其解,直覺和聶啟鵬有關,不由審視起聶啟鵬。
聶啟鵬卻和沒事人一樣按部就班拍戲,並且因為戲份比較少,很快就要殺青。
他殺青的那場戲是和莊淼的對手戲,要演的正是劇中孟飛背叛柳秋程、使暗器將柳秋程左手手筋挑斷的一幕。
杜導在兩人拍攝前仔細地講過戲,要求聶啟鵬最後情緒反轉一定要到位,莊淼表演也一定要細膩,情緒必須層次分明,力求儘善儘美。
兩人先試了兩次才下場。
好像是對著攝像機更容易激發狀態,聶啟鵬和莊淼一下場,氣場一下都變了。
那一刻,就是杜導也有些恍惚,好像真看到活生生的孟飛和柳秋程,一個心機深沉、陰險狠辣,一個高傲自持、渾身矛盾。
他死死盯著相機,小心捕捉每個畫麵——
邊城城破那一天,關內的風格外大。
柳秋程和敵人鏖戰幾日幾夜,到此時已是有些脫力。他趁敵人停止攻擊時靠在城牆下休息,眼神略有幾分渙散,整個人都怔怔的。
孟飛坐在他身邊,舔了舔唇,低聲問:“師兄,我們可還要繼續?邊城必破無異,守下去……約莫便,回不去了。”
柳秋程眼神漸漸聚焦,偏頭看了眼城內哀聲四起的百姓和寥寥幾道炊煙,唇邊忽然揚起個溫柔的弧度。
“回不去?那便回不去了。”
看這煙火塵世,難道不美麗嗎?
孟飛表情微微一變,幸虧柳秋程此時疲憊至極,才沒發現他眼神中已經淬上毒。
悄無聲息把眼中惡意掩下,孟飛貼心地安慰柳秋程,說再堅持堅持援兵一定會到,這滿城無辜百姓必不會埋骨此處。
“四師兄去搬救兵已有不少時辰,算算也快回來了。”他似是提醒、似是刺激地說道。
柳秋程苦笑一聲:“他?隻怕他已在回門派的路上。”
鼓聲鳴響,柳秋程收斂心神站起身來,麵色嚴肅地提劍往城牆上趕去,沒走幾步忽然聽到孟飛驚恐地大喊了一聲小心。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抬左手擋住身後飛來的暗器,鮮血如花綻放,頃刻間柳秋程左手手筋便被挑斷。
下一秒,孟飛驚恐的尖叫穿進他耳膜,他茫然地看去,隻見不少人驚慌地問著發生了何事,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
人群擁擠中,柳秋程隻來得及護住左手往安全處退去,一個沒注意,孟飛就不見了人影。
半刻後,混亂還未停止,城門忽然洞開。
望著滿城湧進的敵軍,柳秋程在短暫的錯愕後,茫然、震驚、憤怒、恍然大悟、如癲如狂一一在他麵上顯現。
在無數哀嚎聲中,他身影僵硬幾秒,忽然放聲狂笑。
再下一刻,他縱身一躍,自城牆上一躍而下,提劍殺入千軍萬馬中。
孤獨、決然,又充滿悲壯。
“卡!過了!現在馬上準備補拍特寫鏡頭!”杜導一邊大喊,一邊指揮兩個副導調整機位,準備趁莊淼狀態好加快進度。
大家迅速動起來,一名化妝師撒腿向莊淼跑來,手裡舉著氣墊,急忙就想給莊淼補妝。
還保持入戲狀態的莊淼警覺地抬頭,耳邊嘎吱聲無限放大,視線觸及化妝師背後的城牆布景,瞳孔猛地一縮。
“危險!快跑!”
他顧不得其他,氣沉丹田大喊一聲,腳下發力,如離弦的箭一樣狂奔而出,衝到化妝師麵前,一把攬住她的腰,就地一滾一撲,帶著那姑娘向外避去。
轟隆一聲巨響,布景坍塌而下,現場響起一片尖叫,有人表情一片空白。
杜導呆滯兩秒,兀地驚醒過來,大聲喊著莊淼和化妝師名字,丟下攝像機向那邊跑去。
莊淼狼狽地護著化妝師姑娘避開第一次布景坍塌,見有人要來幫忙,連忙高聲製止。
“彆過來!快跑!”
細微的嘎吱聲中,幸存的部分布景再次坍塌,莊淼感覺後頸一疼,連忙調整姿勢,一把將早已嚇得大哭的化妝姑娘打橫抱起,拚儘全力奔出布景範圍。
有痛呼和慘叫連聲響起,數名避之不及的群演遭到二次坍塌的波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道具組工作人員眼見這些人見了血,心理素質較差的兩個眼前一黑、身體一軟就栽倒在地。
混亂加劇,驚動了隔壁兩個劇組,那邊部分演員和導演跑來查看情況,一見現場亂象,登時手足無措。
莊淼帶著化妝師姑娘從危險區域逃脫,放下人一看現場連有效行動都沒組織起來,不得不再次大聲提醒所有人鎮定,終於讓一群沒頭蒼蠅似的人不再那麼慌張。
眼看因為自己率先出聲,一群人下意識把自己當做主心骨,莊淼不得不硬著頭皮組織緊急疏散,又在人員都撤開差不多後重新把指揮權交回杜導手上。
杜導驚魂未定,剛想說點什麼,城牆布景卻又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響聲,三次向下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