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番外·紅色的鳥兒逃走了
【一個美麗女人的死亡無疑是世界上最具有詩意的主題。】
00
「那一天, 我們看到了星辰的隕落。」
——《TIME周刊》2006年5月
01
二〇〇六年五月二十七日，一個本該在寧靜中度過的仲夏夜。
一聲刺耳的槍灬響，響徹於三十萬人的東京巨蛋會場之中。
這聲槍灬響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
我們這個時代最美的收獲——「歌姬」MANA在演唱會時遭到槍灬擊，不幸離開了人世。
MANA的死宣告了巨星時代的終結，最後一位擁有世界級影響力的天後MANA猝然離世之後, 歌壇再也不曾誕生過那樣無與倫比的天才。
如今是二〇一六年，MANA離世的第十年。
為了紀念這位宛如明月般照亮過一個時代的女星，筆者采訪了一係列相關人士, 最終作出了這篇文章。
02
【奔跑在夢想道路上的少女，她所注視的是……】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一場命運般的相遇。在夏季I的同人展會上，天才的音樂製作人, 遇到了天才的歌手。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感覺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MANA的歌聲。”
後來，幻影旅團的經紀人俠客先生是這樣形容他們第一次遇見MANA的感受的, 那一天的俠客先生也在會場，有著綠眼睛的男子一邊回想，一邊帶著微微的苦笑, 如此向筆者描述道。
“一般來說, 新人總會有些缺憾吧？感情的投入、換氣的技巧、渲染的強度……就算進入這個業界已經很多年了, 還是有一些短板怎麼都彌補不了。但是, MANA是不同的。她那時候才隻有十五歲……還是十六歲？但無論是技巧還是發聲都非常成熟，感情收放也很到位。嗯，隻能用‘近乎完美’來形容了。我那時候都在想,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啊。我想團長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一定要簽下MANA的。”
那是一個明星眾多的時代，在唱片時代最後的輝煌期，宛如星辰一般繁多的偶像們在各自的領域煥發著光彩。
在眾多的偶像之中，MANA到底是憑借什麼，才成為了同時代最為獨一無二而且無可匹敵的“歌姬”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她非常努力吧。”
俠客先生思考了片刻之後，如此回答道。
“雖然努力在這個業界是最不值一提的基本功，但是MANA的努力已經到了可以被稱為一種才能的地步。連我有時都會感到害怕呢。一般來說，取得了一部分的成就之後，人就會鬆懈下來，會有‘啊這樣也不錯’‘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感覺吧？但是她完全不會那樣。不管再小的事情也要全力以赴，這就是MANA的信條。看到她那麼拚命的樣子，周圍的人也會不知不覺被帶動起來，和她一起加足馬力往前跑。連我也不知道被她帶著拚命了多久呢。當然，也有中途跟不上而離開的人，但是MANA從來不會指責那些掉隊的家夥，每一次都會對他們說‘感謝你們過去對我的支持和幫助’，她是那種雖然對自己很嚴苛，卻不會以同樣嚴苛的標準去要求彆人的人。”
筆者也曾經聽說過MANA為了拍專輯封麵而在海裡凍出骨刺的傳聞，在這裡也忍不住向俠客先生確認了一下。結果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MANA從來不會對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所以每次其實都會修改到最後一刻，就算是對她說‘已經不行了！已經是必須交出去的時候了！’她也會拽著我說什麼‘拜托了！我覺得這個地方還可以再修改一下！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最後去與公司交涉的人總是我呢。”
俠客先生說到這裡不由得苦笑出聲，但是神情卻依然是愉快的，似乎他也非常懷念那段時光。
“當然啦，每一次都證明了MANA是正確的，不知道為什麼，在她處理過之後，那些部分都會變得更加動人。話雖如此，每次都踩在最後時刻狂奔著將母帶交去的人可是我啊。”
筆者以為，這種認真的態度，也是MANA能夠贏得歌迷喜愛的關鍵。
“不過，雖然非常辛苦，但是，和MANA合作的時光都是非常愉快的。”
俠客先生如此說道。
“每次完工的第二天MANA都會請大家吃大餐呢，很意外吧，雖然到了她那樣的地位，卻也還是會在意周圍人對自己的評價。有一次我實在太累推辭了聚餐，第二天再見到她的時候，她特地留了高級點心給我，就像害怕大人生氣的小孩子一樣推過來，有些膽怯又假裝不在乎地偷眼看我，說著‘這是工作人員說很好吃的點心，不過盒子裡麵隻有兩塊哦，這麼少是俠客先生昨天沒有來的懲罰’……很可愛吧？”
隨著俠客先生的描述，筆者仿佛也看到了那個害怕自己的好意被拒絕，所以用這樣彆扭的方式表達出來的少女。
“永遠向著自己的夢想奔跑，那就是MANA。”
俠客先生最後這樣評價道。
“她並不是被時代推上浪潮的人。而是在時代的洪流中奔跑著，拚命去抓住自己的目標的人。能夠堅信自己的夢想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才能啊。”
03
【在畢業的典禮上遠遠注視著，少女是否也曾感到過感傷呢？】
MANA出身於東京都的一個普通的中產家庭，外祖母是衝繩地區的島唄歌手，而MANA從她那裡繼承來的音樂才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發光。小學就獲得了地區民謠大賽的亞軍，國中時先後斬獲了第X屆青少年鋼琴大賽亞軍、全國民謠大賽的冠軍、東京地區高校聯合美聲比賽第一名……除此之外，她的學習成績也很優秀。
筆者走訪了MANA曾經的母校，雖然限於學校規定，許多老師不願意多談及這位已經過世的學生的**，但是在提及MANA的時候，他們大多都露出了非常讚賞與惋惜的神情。
“她是個非常認真的孩子。”
曾經擔任MANA科任老師的A氏如此說道。
“就算工作再辛苦也不曾落下學業。畢業的那一天，大概是為了避免轟動吧，她一個人呆在教師辦公室裡，靜靜看著大家的畢業典禮。那時候她已經決定去藝人專屬的高中就讀了。後來我也會想，那一天她坐在那裡看著那些會與她走到不同道路上的同學們，懷著怎樣的心情呢？”
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A氏麵上帶著深深的不快說了下去。
“網上那些關於她如何傲慢和為難同學的流言都是無稽之談……MANA是非常有禮貌的孩子，學生們都非常喜歡她。像那樣的孩子，不應該落得那樣的下場。”
04
【不表達才是最有力的表達。】
筆者想要采訪MANA的家人，但是，MANA的家人一如既往地拒絕了一切采訪。
在MANA還活躍的時代，她就堅決反對一切對於自己家人的打擾，隱藏起姓氏，選擇名字的羅馬音MANA作為出道的藝名，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她不在任何公開采訪中提及自己家庭的情況，不止一次懇求媒體不要去打擾她家人的正常生活，嚴密地保護著家人的信息。
“作為藝人活在公眾的目光下是我的生活，但是家人的話，還是希望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去過他們的生活。我很開心，我的家人也懷有和我一樣的想法。比起‘MANA的家人’這樣的標簽，他們更願意做他們自己。我也覺得這樣很好。希望大家可以允許他們保留不被打擾的自由。”
而無論是她生前身後，MANA的家人也都如此保持著沉默。不接受任何采訪，拒絕一切好奇的鏡頭。即使被評論家批評違背了大眾“知的權利”，也始終保持著沉默。那種無論周圍如何探詢、如何批評，都自始至終閉口不言的堅忍的姿態，在筆者看來，幾乎有了一種戰士般的英勇。
孩子保衛著自己的家庭，家庭保衛著自己的孩子。
也許隻有MANA在某次訪談中所說的那段話，才能準確地概括這樣的關係吧。
“愛並不一定是要說出來的。很多時候，反而是沉默更能表達愛。因為有些情況下，沉默比起滔滔不絕需要更多的勇氣和堅毅。言語是非常容易變質與扭曲的東西，很多事情在說出口的那一刻，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其他東西了。隨著旁人的每一次解讀，事情都會經曆一次再造。到了最後，就會變成連當事人也無法辨認的樣貌。這樣一來，就連關係也發生了質變。說出什麼比潑水還要容易，想要收回已經出口的話卻比讓雨水落到天上更難。所以，有的時候，不表達才是最有力的表達。”
05
【過於溫柔的人，也就是一直在勉強自己的人。】
經過幾多關係的介紹，筆者見到了曾經指導過MANA鋼琴與聲樂的教師，簡稱為J先生的外國青年。
在MANA出道之前，J先生就已經是她的鋼琴教師。在她成為最當紅的明星之後，他們依然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係。作為MANA少有的圈外友人，J先生口中的卻是一個與他人認知完全不同的MANA。
“MANA是一個過於溫柔的人。”
他說。
“太過溫柔的人總是會勉強自己。因為過於溫柔，所以明明早就已經到極限了，但還是會為了彆人的期望硬撐下去。她總是會為了彆人去勉強自己，還認為這是自己想要的事。”
筆者試探地詢問這位朋友，是否是對MANA選擇成為偶像這件事有所不滿。然而，卻得到了完全意外的回答。
“偶像也隻是一種職業。”
說這句話的時候，J先生的神色很是平靜。
“在工作之外，偶像也可以保有自己的生活。MANA卻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筆者也曾經看到過MANA的工作安排，因此對J先生的話深以為然。
那是幾乎不存在休息時間的日程表，一年裡隻有不到9天的時間作為休假，但即使是這樣短暫的日子，也都被她用來陪伴在家人身旁。
即使是偶像，工作與私生活也是分開的。
但是，對於MANA來說，工作就是她的生活。
“如果她能對自己也溫柔一些的話……”
J先生的話到這裡就結束了。筆者卻感到了幾分悵惘。
“但是那樣的話，她也不會被那麼多人喜愛了吧？”
在筆者這樣詢問之後，J先生也點了點頭。
“他人的幸福與自己的幸福，到底哪一邊更加重要，這是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的事情。她的人生雖然很辛苦，不過，對她來說那也是一種幸福吧。”
對於溫柔的人，或許在她為旁人努力付出的時候，就已經得到幸福。成為偶像，照亮他人的人生，也許就是她最為快樂的事情了。
希望在天國的MANA小姐，可以得到一次好好的休憩吧。
06
【打碎了星星，奪走了光芒的男人】
時至今日，依舊每天都有長情的歌迷在東京巨蛋外獻上紀念MANA的花束和禮物。
每年的五月二十七日，東京巨蛋都會閉館歇業一天，而那一天，都會有無數的歌迷與市民來到這裡，紀念那個在最好的年紀匆匆隕落的少女。
終結這個時代最後的歌姬的傳說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二十九歲青年。
二〇〇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名為石川正雄的青年在MANA的演唱會上，對著剛剛結束了安可曲感謝歌迷的MANA扣下了扳灬機。
子彈穿過了MANA的心臟，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她就停止了呼吸。
石川正雄被警灬方當場逮灬捕。
當逮灬捕他的警灬方問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時，石川正雄回答說，“是電波讓我這麼做的”。
那究竟是為了脫罪而想出的借口，還是他真的已經被精神疾病所困，失去了正常的思維邏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