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走到梅宮的時候,這裡的雪已經有人膝蓋深了。
他一路暢行無阻來到主殿深處。
沒想到這裡空無一人,除了空空蕩蕩的蓮池和圍欄邊一片乾枯的綠葉,蘭溪澤和魔神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明玉高樓燈火淒涼,風雪簌簌。
他以為他在十方城會和魔神有一場惡仗,但是沒想到魔神見都不敢見他。
言卿走過去步履覆蓋那片葉子,將之踩碎。
七公公忙不迭的跟上來,捏著拂塵氣喘籲籲道:“哎喲少城主,你走的那麼快乾什麼,老奴跟的好辛苦啊。”“少城主,少城主,”他見言卿不怎麼搭理他,多喊了幾聲無果後,七公公也小心翼翼順著言卿的視線看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隻見這片天地而生的雪,現在居然在倒飛。
它們形成一道又一道光柱,衝向黑壓壓暗沉的天。整齊彙聚在一處,形成一條雪粒化作的銀河。漫長狹窄,撕裂天幕。
但是看久了,你會發現,這根本不是銀河!這是一道縫!一道天縫!
魔域的所有人都在看雪。
百城城主齊聚在梅城之外,神色各異,以為言卿歸來勢必會掀起腥風血雨的他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到了。
原本還想著怎麼在梅宮鷸蚌相爭中漁翁得利,結果這條天幕的出現,徹底打斷他們的計劃,讓他們每個人都陷入了新的瘋狂。
“這是……”
“這是!”
言卿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變故就已經四麵八方開始。像是乾渴很久的魚遇水,久經黑暗的人見光。不斷有人騰空飛去,奔著那道銀河。
他們的身形跟風雪一起,穿過了魔域萬年撕不開的長夜——瞬息之間,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魔域。七公公是去上重天走過一遭的人,不像這些人一樣急切,猶豫地看著這一切問道:“少城主,現在該怎麼辦?”
言卿立在危樓之畔,麵無表情,沒有說話。
滄妄之海的霧散儘,露出了最澄澈的天空和最瑰麗的海麵來。
碧海浮花映照明月,說不出的空靈通透。可對於人間來說,噩夢才剛剛開始。
言卿動用十方城底下的大陣,暫停了這場自地升天的大雪,阻止天縫的擴大。
然後又下令封鎖梅城,讓七公公和腐水城冥城城主以兵力強行困住了不少野心勃勃的魔種。
可天縫依舊存在,依舊有源源不斷的魔種往外麵跑。
劇情真的走到了仙魔大戰這一步,如同宿命一般。
謝識衣不知道在思索什麼,跟他說:“我們先出去。”
“嗯。”
留下七公公和幾城城主善後,言卿和謝識衣離開魔域,來到了正麵戰場。
“先回南澤州報信嗎?”言卿問道。
事情緊急,要是等九大宗反應過來,人間可能早就被魔種禍害了個遍。
謝識衣:“不用,我能直接傳信給忘情宗。”
謝識衣繼續說:“我們現在先去找到蘭溪澤。”
言卿愣住:“你知道他往哪裡跑?”
...謝識衣抿了唇,神色晦暗冰冷:“障城。”
言卿詫異:“障城?”
言卿沒想到自己間隔那麼短後,要第三次去障城。他是十方城的少城主,修為高的魔種基本都避他而行,而那些修為低下的魔種也不足為懼,路上安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風平浪靜。
重新回到煙雨靡靡的障城,這一次謝識衣帶著他直奔狩獵山。
這裡沒被青色的雨暈染。
喬木遮天,花草葳蕤,到夜間螢火成片,織成一條明亮的長帶,帶著他們走向一個山洞。
微生妝死前最後呆的地方。
上一次言卿的調查主要是圍繞宗親府城主府,沒有上山。
而謝識衣明顯對這裡的路況無比熟悉,牽著言卿的手,死都不放,帶著他往林深處走。言卿見他神情有些嚴肅,沒忍住拿著隨手扯的花枝去戳弄他的臉,花葉和露珠濺上謝識衣雪白的衣襟。
言卿問:“謝識衣,你有心事?”
“嗯。”
“是因為我在清淨台跟你說的那番話,還是因為蘭溪澤?”
謝識衣抿唇,沉默片刻低聲說:“在想你重生的事。”
言卿:“啊?”
謝識衣垂眸斂住情緒,偏頭認真問他:“你是什麼時候醒的,你記得嗎?”
言卿不假思索道:“晚上,跪在祠堂裡。”
謝識衣:“好。”
言卿眼都不眨看著他,然後走著走著,被謝識衣突然捂住了額頭。他抬過頭才看到,一條盤旋在樹枝上的毒蛇,正眼吐著信子朝他襲過來。
言卿不怕毒蛇,但被謝識衣這樣的小心翼翼和珍重給逗笑了。
很快,螢火海流彙入山洞,一片白光出現在他們麵前。
他斂了笑意,變得嚴肅。
這裡麵,有魔神的氣息。
“言卿,抓緊我。”謝識衣朝他伸出手,言卿也很聽話很乖地把手伸了過去。謝識衣握著很緊,力度很大,讓言卿手骨都有點微微發疼的感覺。
怎麼那麼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