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在螢火發白的光中,忍笑著側過頭去看謝識衣,眉眼疏朗動人,如夢似幻。
也真如一場夢。
步伐走進潮濕漆黑的山洞,等腳步徹底落入實處,謝識衣抿唇,轉過身去,他開口想對言卿說些什麼,但馬上臉色化為冰霜。低頭,久久看著指間緊握那那一截木頭,冷硬的觸感像是人的手骨。
謝識衣回身望去,儘頭隻有零零星星的螢火,好像這一路隻有他一人走來。
就在這樣萬籟俱寂的時候,謝識衣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離開了魔域,你們居然也敢追過來?”
螢火照亮山洞,謝識衣穿過青石滑苔垂如簾的藤蔓,在一片純白的世界裡,看到了那個他一直知道卻曾未見過的人。
黑色的裙子,碧色的雙眼,魔神坐在一塊青色的石頭上,麵前擺放著一桌一殘棋,像是久等一個故人,朝謝識衣露出一個笑來。
她半臉皺紋堆在一塊,以少女的聲音說:“找我找了很久了吧。”
“謝應,謝...識衣,渡微仙尊?”尾音拖著,跟撒嬌一樣。
謝識衣麵無表情。
魔神眨眨眼,見他毫無反應,她又抬起手來,把黑發撩到耳後。下一秒身形變換,成為稚嫩的少年,一根青草將頭發高束,血肉蔓延上白骨,勾畫出皮相。
再抬起頭來時,完完全全就是言卿的樣子。
祂換了姿勢,盤腿不正經坐在棋盤一端,吊兒郎當笑道:“謝識衣,你看我一眼啊?”
語氣,神態,一模一樣。
謝識衣的不悔劍出鞘,直指祂的眉心道:“變回去。”
魔神托腮,用言卿的樣子朝他笑:“為什麼?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
謝識衣沒有多說,在這片幻境中,不悔劍化為霜雪直取魔神雙眼。魔神愣住,似乎也沒想到謝識衣是這樣一個瘋子,眼裡掠過一絲駭意。馬上起身避開,重新散為黑霧,然後又在黑霧裡凝聚成少女的樣子。
祂小聲說:“你好凶哦。”
謝識衣手中的劍碎為冰晶。
魔神跟謝識衣第一次打照麵,差不多就摸清了他的性子,也不再廢話。
“謝識衣,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麼樣?”
謝識衣一雙眼冷冷淡淡看著他。
魔神碧綠的眼裡滿是惡意,祂舔了下唇角,笑起來說:“我救你一命,你把琉璃心給我怎麼樣?”
謝識衣漫不經心反問:“你救我一命?”
魔神點頭:“對啊。”
她在石頭上抬起頭,像是灩夜而生的惡之花,碧眼紅唇,笑道:“謝識衣,可能你自己都忘了,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
“你很多年前,有人喂你喝了一碗粥。”
祂像是在平靜敘述一個故事。
“那碗粥可不簡單啊。”魔神說:“粥裡麵有他的血。”
“喝下他的血,便是為他所用。你現在化神巔峰,他修為太低才無法控製你。可是他擁有吞噬之力,遲早會慢慢變強的。”
魔神認認真真望著他,微笑說:“這碗粥在你四歲的時候就植入你體內。鮮血的主人由魘化身而成,還融合了忘川之靈。他突破化神之日,你根本對付不了他。”
祂的手指落在棋盤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白痕。
“謝識衣,現在,隻有我能救你。”
*
白瀟瀟在冷汗和噩夢中驚醒。他隻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記憶,可是識海裡各種怪異的力量交錯,讓他忽而發冷忽而發熱,動彈不得。
腦海產生了一些詭譎怪異的記憶,
“瀟瀟快跑!”
有人拽著他的手臂,試圖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可他怎麼也不肯放棄。顫抖回頭,含淚看著海水逆流,
那人白衣染血,一步一深淺往毀滅儘頭走。
再然後是他斷斷續續的哭聲,和一道低沉蠱惑的聲音。
“彆哭了,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真的嗎?我想讓天下太平,我想讓世人對魔種的偏見不要那麼深。”
“當然是真的啊,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有一個條件,我可能需要借用一下你的身體。”
“沒關係。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乖孩子。接下來一個月,答應我呆在紫金洲,哪裡也不要去,知道嗎?”
“好。”
但他並沒有聽祂的話在紫金洲呆一個月。
殷無妄在得知秦家家主要入主霄玉殿的消息後,又驚又怒。某個深夜裡。他抓著他的手,眼眸深沉跟他說秦長熙的虛偽,說紫金洲就是徹頭徹尾的罪惡之地,說秦家狼子野心不是善類。
“瀟瀟,不能讓秦家陰謀得逞。”
“走,瀟瀟,我們一起南澤州。”
“我們必須去霄玉殿,一定要阻止道貌岸然的秦家!”
他聽到霄玉殿三個字就發顫,臉色微白,輕聲細語想要阻止殷無妄:“不,無妄,我不走,我要待在在紫金洲。”
可是馬上他突然覺得大腦一陣劇痛。
一個冥冥中的聲音告訴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