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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邊,一輛灰褐色貨車停在道路儘頭。車身擋住傾斜而下的陽光,在人行道上投下一抹龐大的陰影。
女人走近,視線隔著鏡片落在薑韞宜臉上。
及至看清她腿邊穿著藍印花布衣服的暹羅貓,和她身後懸掛著的藍白布簾,想起什麼似的,恍然彎唇:“你是薑家布坊的那個孩子啊。”
聽起來像是從前見過薑韞宜一樣。
“薑嬢嬢呢?”女人又問。
薑韞宜神色平靜地解釋道:“外婆月前去世了,您是?”
女人怔然,說了句抱歉:“我姓賀,加貝賀,賀瑾。”
薑韞宜瞳孔微微放大,隱約記起自己似乎在哪本雜誌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我見過你。”賀瑾彎腰湊近,仔細地盯看薑韞宜片刻,伸指點了點她身後的薑家布坊,語焉不詳道,“說起來我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他有兩條藍印花布手帕,寶貝得緊。”
地上的暹羅貓聞言,下意識抬眼去看薑韞宜。
薑韞宜卻略向後退了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賀瑾揚起唇角,撇下發愣的一人一貓,走到車後座,一把拉開了車門。
司機正巧把最後一樣東西搬下來,是一張輪椅。
與此同時,賀瑾躬身鑽進後座,將車內人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慢地把人向外拉。
司機則幫忙托著那人的雙腿。
然而,賀瑾因為早年工作的原因患上了腰肌勞損,這個半拖半拽的姿勢卻使得她的腰腹不得不承擔大部分的發力。
賀瑾拉到一半,歇了勁兒,下手頗重地捏了一把那人的胳膊。
“死小子,真沉。”
“喵——”暹羅貓忽然動了,它咬住薑韞宜的褲腿,將她向前拖了兩步。
薑韞宜低頭看貓:“?”
賀旻章瘋狂眨眼,又朝車邊努努嘴,示意她幫忙。
“鬆嘴。”薑韞宜壓聲說。
賀旻章順從地退回去。
薑韞宜不知道暹羅貓如此反常是為了什麼,但對著那雙眼睛,實在沒轍,即使現在知道對方是人,依舊本能地拿他當貓看待。
她歎了口氣,對賀瑾說:“我來吧。”
賀瑾扶著腰給她騰地方,語調輕快地道謝:“謝謝薑薑。”
薑韞宜拽人的手一頓,險些閃著腰。她咳了兩聲,和司機一同使勁,把那人抬到了輪椅上。
賀瑾搭了把手,替那人稍理了理有些散亂的衣服,而後扶住輪椅的握把,將小車前後調了個方向。
薑韞宜一下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對方雙眼緊闔,皮膚因連日未見陽光而呈現出一種幾近透明的蒼白。長睫在他眼下染上一層淡青的陰翳,他鼻骨英挺,唇形弧度優美,色澤偏淡粉,沒什麼血色。
儘管不曾睜眼,薑韞宜已然能想象到那雙靜謐如同浩瀚深海的藍瞳。
“賀旻章。”她低聲說。
“你還記得他?”賀瑾有些驚訝,旋即又自我否定道,“是聽說了科蘇的新聞嗎?”
薑韞宜點點頭,問:“您說以前見過我,是指十九年前的那個夏天嗎?”
賀瑾莞爾,拍了拍輪椅上那人的肩膀:“不然你的手帕送給了誰呢?”
原來小哭包真的是賀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