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韞宜驀地鬆了口氣,渾然未覺,身旁的暹羅貓為自己捏了把汗。
“賀老師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賀瑾說:“身體機能正在慢慢恢複,但什麼時候醒來全憑運氣。”
可能明天就會醒來,也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端看她神色淡淡,似乎並不為此傷心。
薑韞宜這樣想著,也就這樣不自覺地問了出來。
“剛開始當然覺得天都塌了,但如果我撐不下去,旻章醒過來的希望自然更加渺茫。”賀瑾釋然地笑了笑,“去科蘇是他的選擇,無論何種結果,那都是他的命。”
談話間,司機進進出出,已經把行李送了進去。
賀瑾一邊推著輪椅朝裡走,一邊衝著身後揮了揮手:“今天謝謝你,等家裡收拾好了,再請你來玩。”
大門徐徐合上,留下薑韞宜站在街邊,目光怔忡。
暹羅貓不知怎地竟然抬腳跟過去。
“發財。”
身後傳來薑韞宜淡淡的嗓音,賀旻章步子一頓,回身看她。
“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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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前腳踏進店門,另一輛灰褐色的小麵包車姍姍來遲。
“十一號!薑老板的貨到了!”司機降下車窗,探出半個身子喊住他們,視線在一人一貓間遊移,最終落在薑韞宜身上,“你是薑老板嗎?”
薑韞宜垂眸給了發財一個眼神,示意他先進屋。
“單子給我吧。”她等在門邊,看著司機卸貨。
陽光把她的影子拉扯成一團不規則的陰影,剛好擋住了布坊門前的招牌,上麵五彩斑斕的字瞬間黯然失色。
進屋後,光和暖仿佛也被門檻攔在了外頭。
賀旻章循著肌肉記憶走到接待台邊坐下,他東倒西歪倚著桌腳,慢慢縮成小小的一團,把自己藏進抽屜下方凹進去的一片空間裡。
賀女士雖然風采依舊,但賀旻章看得出來,她瘦了很多。
科蘇事故後的這段時間,對方一定過得很辛苦,不僅要暫時擱置下熱愛的事業,照顧突然出事的孩子,還要麵對來自學生家長的詰難,來自社會輿論的壓力,來自各路媒體捕風捉影的猜疑。
或許是為了方便他養病,或許是為了短暫地逃離大眾視野,賀瑾帶著他昏睡的身體回到了雲橋鎮的故地。
這是出事以來,賀旻章第一次親眼近距離看見自己的身體。
暹羅貓抬爪捂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這片漆黑而荒涼的“洞穴”中,默默地掉眼淚。
賀旻章無論是當人還是做貓,哭起來都是沒有聲音的。
所有的字句都被咽進肚子裡,隻從指縫間漏出一點點斷斷續續的氣音,他胸口急促地起伏著,眼淚一串一串順著兩頰滑落,像是河流表麵的水珠逆流墜向河底,所有洶湧而急待發泄的情緒都被流動的液體包裹著,連痛苦的回音都是沉悶而安靜的。
薑韞宜拖著貨框走進來,順手帶上了半扇店門。
她把東西擺到工作間外,四處找了一圈,才終於在接待台下麵,找到抽抽嗒嗒的暹羅貓。
“怎麼了這是?”薑韞宜伸手抓住他,卻觸及一大片濡濕的貓毛。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矮身鑽進桌洞裡,陪著他一起坐下。
“你想說點什麼嗎?”賀旻章聽見她問。
他擦了擦眼淚,局促地搓了搓貓爪,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這次總算不是“彆哭,很醜”了。
“我沒事。”賀旻章甫一開口就吐了個鼻涕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