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這句話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對趙識說出口的, 正如大夫所說,她身體底子弱,從前又吃了太多不該吃的藥物, 能不能保得住這個孩子還是個問題, 退一步說,若真的保住了孩子,萬一這個孩子生下來就體弱多病, 來到這世上也是受苦。
窗欞斜斜透進來幾束光, 落在男人的肩頭,他的臉色陰沉如水,良久過後, 一言不發。
明珠覺得自己也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她潤了潤嗓子,想用稍軟一點的姿態說服他,“您剛才也聽見大夫說了, 若是幸運,孩子生下來就得吃藥,可怎麼辦?”
她主動去勾他的手指頭,趙識麵無表情移開了手, 沒讓她碰到。
明珠沒弄明白他氣惱的點在哪裡,她說的話好像也不過分, 都是實話。
況且太子殿下如今還年輕,想要孩子也不是難事。
明珠溫聲細語接著喚了一聲:“殿下。”
趙識站了起來, 背著光一時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冷氣自內而外蔓延, 看著她的眼神冷漠又疏離。
明珠知道他吃軟不吃硬, 有求於人的時候, 她亦是能伸能屈,她鍥而不舍去扯男人的衣角,用軟乎乎的手指去勾他的手指,她自認為很體貼,說:“您不是馬上要成婚了?很快也能再有一個孩子。”
想來明茹姐姐進門之後也很想懷上他的孩子。
明珠感覺她說完這句話,趙識非但沒有被她安慰到,看上去好像更生氣了,眼睛裡的冷光就像無數的箭頭,死死釘著她。
男人冷笑了聲,似乎不想再聽她說話,單手捏著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麼不要?”
明珠感覺這樣的他比不說話的時候還要可怕,可能是太久沒見過他動這麼大的氣,明珠都快忘記了,溫潤如玉是假的,他本就是個心思深沉陰暗的陰謀算計者,容不得忤逆。
明珠被她嚇著了,瘦弱的肩膀抖了抖,她低聲說:“我不想要。”
聲音幾乎小的聽不見。
她不想,就是不想。她為什麼還要給這個上輩子殺了她的人生孩子?況且她的身體這樣的糟糕,若是孩子娘胎裡就帶病,她這個當娘的也是會心疼的。
明珠又說:“您也知道,我之前吃了那麼多藥,萬一孩子生出來就不太好呢?”
趙識被這句話問的像嘔血,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偏偏他還說不得個冤字。
他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的孩子,無論是什麼樣,他都會好好養著。
她有了孩子,也不會再得了空胡思亂想。
“這件事沒得商量。”
“殿下。”明珠還想再說點什麼,被趙識堵了回去,“你安心安胎。”
趙識既然下了決定,就不會動搖。明珠省了口水,心卻還沒死,她可以自己動手,想儘辦法也得找一副落胎的藥。
男人大多都薄情寡義,今天說的話明天就忘了,認真信誓旦旦的保證都做不得數。
明珠認真思考去哪裡能神不知鬼不覺弄來落胎藥,連趙識跟她說話都沒怎麼注意。
趙識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在讓耳後輕輕地說:“不要多想,好好養身體便是。”
明珠心不在焉的,顯然沒有仔細聽,隨口應付了個嗯字。
哪怕得了她的保證,趙識還是放心不下,這日之後,飲食方麵更是讓人緊緊盯著,絕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池。
明珠寸步難行,肚子越來越顯懷。而她有了身孕的消息,卻是被隱瞞的很好,沒有幾個人知道。
九月中旬下了場大雨,這場雨總算帶走了大半的炎炎熱夏。天氣逐漸涼爽,清晨傍晚也沒有那麼熱了。
馬上就要到十月了,離太子大婚也就不到一個月。
雖然是納側妃,場麵卻也是不小的。
趙識不大上心,看著府裡的下人忙忙碌碌心裡也沒多大的感覺,冷冷淡淡的,仿佛要成婚的那個人不是他。
管事的忙活了一個多月,總算是把該置辦的都要置辦好了。末了遞了個單子給太子殿下過目,趙識掃了一眼就沒有了興趣。
管事的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殿下,門前的牌匾要換成新的嗎?”
“不用了。”
“那紅綢……”
趙識不耐煩地打斷他,“再說吧,你退下。”
管事不敢多言,退出去後心裡還在嘀咕,都說人生有三大喜事,其中之一便是洞房花燭夜,可看太子殿下的神色,好像也沒有很高興。
窗外打起雨聲,趙識聽著劈裡啪啦作響的雨聲非但沒有沉下心,反倒更加心煩意亂。
案桌右上方擺著尚未填字的請帖,他本來早就該寫好帖子,沒有緣由的,提起筆就寫不下去。
明珠肚子裡這個孩子很懂事,從來不鬨她,也很少會讓她難受。明珠怕自己和他處久了就更舍不得他,於是就想早早覓得落胎的方子,可她院子裡的眼線近來隻多不少,她哪怕出了門,也沒有落單的機會。
明珠沒辦法,隻得求到趙識跟前。
既然是有事相求就不好空著手去,明珠提著廚房裡新做的糕點,去到了趙識的書房。
門外的丫鬟見她來了,便笑眯眯去給她傳話。
每次明珠姑娘過來,太子殿下的心情都會好上一些,她們底下人做錯了事情,都能逃過一劫。
趙識讓她進屋。
明珠小心翼翼越過門檻,走到書桌旁,將食盒裡的點心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