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明珠待字閨中的時候聽嬤嬤們說起過, 生孩子會特彆的疼,但她沒想到會這麼的疼。

她身上的衣裳濕漉漉的像剛從水裡撈出來,幾縷細碎的烏發貼著她的麵頰, 她虛弱躺在床上, 臉色慘白,雙手緊緊擰著身下的床單,痛到出不了聲,好像剛灼過的刀子攪動她的小腹。

穩婆怕她咬到自己的舌頭,掰開她的唇瓣,往她口中塞了塊乾淨的濕巾。穩婆緊握著她的手, “姑娘你再忍忍,宮口還沒開。”

明珠本來就是個極其怕疼的人,能忍這麼久已經很了不起。她被一陣接著一陣席卷而來的劇痛折磨的想暈厥,她努力睜開濕潤的眼皮, 眼尾發紅, 眸色可憐,她已經要哭了, 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穩婆見她實在不大好,趕緊找出先前備好的人參,小心翼翼拿掉她口中濕毛巾, 讓她先含著人參, 吊著口氣。

“姑娘, 哪個女人生孩子都這麼疼, 你忍不下去也得忍, 就算不為自己想, 也要為孩子想。”穩婆替她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繼續跟她說話, 不讓她昏過去,“你可千萬不能睡,睡了孩子就出不來了。”

明珠恨不得睡過去,她胸口起伏平緩,若不是眼睛還睜著,都看不出來她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穩婆接生過不少人,見著這種場麵也沒慌,離生還早著呢,還得等上幾個時辰,這孩子才能平安落地。

“姑娘,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明珠現在什麼都吃不下,她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不用。”

她不僅不想吃,她被這疼痛折磨的作嘔,反胃想吐。

穩婆說:“還是吃點吧,我怕你到時候餓了沒力氣生。”

明珠白著臉回:“要吃甜的。”

穩婆這個時候也不知從哪兒給她找甜食,她記得廚房裡還剩下一碗雞湯,她也隻能將雞湯熱一熱,喂她喝了幾口。

紅菱提著大夫的衣領將人帶回了家,大夫對這個粗魯無理的女子簡直無語!真是蠻不講理!

他理了理被她弄皺的衣襟,氣的吹胡子瞪眼,“你不可理喻!”

紅菱嗆他:“我姐姐命都快沒了,我還跟你講什麼道理。況且你們大夫不就得救死扶傷嗎?”

大夫打也打不過她,說也說不過她,身體發抖,怒氣衝衝道:“我不是跟你說了我還要去給彆人看病了嗎?”

紅菱皺眉,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管,我姐姐要緊。”

方才在藥鋪裡,看這個老頭子收拾藥箱慢慢悠悠,一點都不著急,想必他要去診脈的人,沒什麼大病。藥鋪門口還要馬車來接,家裡定是非富即貴,不缺這一個大夫。

“何況事有輕重緩急,這是兩條人命。”

事已至此,老大夫也懶得同她扯皮,免得自己被她氣死。

紅菱正要將老大夫推進房間裡時,裡麵傳到一聲聲的慘叫。

她從來沒聽明珠叫的這麼可憐,她聽著都覺得疼。

“你快些進去!”

大夫這會兒左右為難,女子生產,若非生命攸關之時,他真的不太方便進去。

穩婆聽見紅菱的聲音,便知道她帶著大夫過來了,她按著明珠的膝蓋,一邊轉過身隔著門對外麵說:“且先等著,孩子馬上就生出來了。”

萬幸的是,這位明姑娘身體雖然不好,可孩子出生的胎位是正的。

穩婆不厭其煩同明珠說:“姑娘,你再用點力。”

明珠氣喘籲籲,疼的已經麻木,整個人都沒什麼知覺,她現在就是靠著最後一口氣在強撐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明珠感覺自己快死了,終於聽見一道軟綿的哭聲。

穩婆用溫水擦乾淨小姑娘的身體,將孩子包在繈褓裡,抱到明珠眼前,她說:“姑娘,你看看,是個女孩兒,長得和你可像了。”

明珠看了一眼,就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穩婆將孩子放在搖籃裡,打了水幫明珠擦乾淨身子,洗掉滿身的血汙,順便也將床單給換了。

忙完這些事,她才從屋子裡出來,看著紅菱說:“姑娘沒事了。”

又笑著同大夫道:“麻煩您跑這一趟了。”

說罷,給紅菱使了個眼神,讓她付了點銀子。

大夫白跑一趟,心裡也沒什麼氣,順利總比不順利要好,他也沒收銀子,隻是瞪了眼紅菱,指著她道:“下次莫要如此粗魯!”

紅菱心情好便不跟人定罪,站在原處任由他指教。

院子裡忽然熱鬨起來,原是捕頭得到藥鋪學徒的告狀,前後腳追了過來。

紅菱一眼就認出這個捕頭就是上回來敲門查戶口的人,她莫名心虛起來,想也不想就低下頭。

捕頭也認出了她,眯著眼睛,視線在他們三人之中轉了一圈,“怎麼回事啊?”

紅菱怕穩婆說漏嘴,先發製人,“我姐姐生了。”

“你姐姐不是跟你姐夫回鄉下了嗎?”

“我姐姐嫌貧愛富!鄉下日子不好過,就回來了。”

“是嗎?”捕頭將信將疑,“那你挾持大夫又是怎麼回事?”

“這都是誤會!”

院子裡亂糟糟的,紅菱好說歹說才說服了捕頭,讓他相信她說的句句屬實,自己清白無辜。

末了,紅菱還忍痛從自己的百寶盒裡拿出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給每個捕頭都發了幾塊,說讓他們沾沾喜氣。

捕頭對她從未露麵的姐姐起了些好奇心,不過也不著急,以後總能看見。深更半夜,總算將這群人送走。

大夫也累了,可還沒法歇息。他還得去貴客的府上診脈開藥。

趙識這個時辰多半是睡不著的,底下的奴才看著他書房裡的燭火還亮著,也沒人敢去打攪。

唯有一個腦子不太拎清的少女,心思不正。

她是宋懷清挑來送給趙識的丫鬟,她知道這位爺身份不一般,找了好幾次機會想靠近他,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緊腰束胸的襖裙,大片鎖骨露在外麵,身姿搖曳,嬌媚妖豔,她端著茶水,脖頸和耳朵都紅成一片,羞答答給男人倒了茶,“公子喝茶。”

趙識的長發用玉冠高高束起,略暗的燭光裡,神情晦暗,下頜骨的線條冷硬鋒利,他淡道了個嗯字。

婢女心有不甘,抬起眼眸,隻不過一眼,就失魂落魄。她自認有幾分姿色,爬床應當不難。

她掐著嗓子,聲音聽上去嬌柔做作,“公子,茶再不喝就涼了。”

趙識終於抬起臉,居高臨下掃了她一眼,婢女這個眼神看的麵頰滾燙,耳根燒的滾燙,她跪在地上,穿著單薄的衣裙,輕紗布料緊貼著她的腰臀,她咬著唇,欲言又止,“公子。”

過了良久,趙識緩緩勾起唇,冷瞳裡一片暗色,靜靜看著她。

婢女膽子逐漸變大,鬥膽勾住他的手指頭,用從小學來對付男人的手段對付他,“奴婢喂您喝。”

她站起來,隨著她的動作,身上抹的香跟著搖曳。

趙識一掌將她推開,斂了笑,冷然的目光就像利箭,他叫隨從叫了進來,“拖出去。”

大夫一進院子聽見淒厲的哭聲,他忍不住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被人提醒了聲,“到了。”

大夫戰戰兢兢收回目光,裝沒聽見,也不會多管閒事去過問。

他走進屋裡,正準備給男人診脈。

趙識眉頭皺成一團,說:“不用了。”

他的臉色瞧著有些蒼白,“幫我開幾服安神的藥。”

大夫哪敢多問,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當即用紙筆寫下藥方,趙識看了眼藥方,還給了他,麵無表情道:“換一副,這個不管用。”

安神的藥材,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

大夫重寫了好幾副藥,眼前的男人都說不管用。他被逼得沒法子,硬著頭皮說沒彆的了。

“公子看著思慮過重,若不想那麼多,夜裡就能睡一個好覺。”

趙識聽了也沒什麼反應,他命人將大夫送回去。

大夫也想快點走,一著急袖子就甩了起來,方才紅菱給他的那幾顆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他窘迫將山楂糖撿了起來,在男人的目光注視下解釋道:“今晚城郊有位婦人生產,這是她妹妹送我,說是讓我們沾沾喜氣。”

趙識嗯了一聲。

大夫也不愛吃糖,將糖放在桌上留給他,“您也沾沾喜氣。”

燭火越燒越暗,他幾乎看不清男人臉上的喜怒,隻感覺他似乎很落寞,趙識低垂眼眸望著桌上這幾顆包裝幼稚的山楂糖,眼露三分譏諷,輕輕笑了聲。

他如今眼裡容不得喜事,隨手就將這幾顆糖給扔了。

他是來揚州的廟裡給孩子點長明燈的,旁人的孩子出生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反倒是刺了他的心。

……

明珠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她被一陣嬰兒的哭聲吵醒,紅菱抱著孩子的動作十分生疏,也不大會哄孩子,“你彆哭呀。”

她越哄,小孩子的哭聲就越大。

清晨細碎天色照進屋子裡,明珠一點點睜開眼皮,看著紅菱手忙腳亂的照顧孩子,忍不住莞爾,她張開嘴,嗓子聽起來特彆沙啞,她說:“紅菱,把孩子抱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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