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被薅著回到酒店時, 滿臉生無可戀。
江裴涼倒也不說話,就是肉眼可見的皺起了眉關,並且有越皺越緊的趨勢, 仿佛有些慍怒。
“大哥,”江堰試圖緩解一下氣氛,“你的眉頭也形成丹霞地貌了。”
江裴涼又薅了一下他的腦袋,“閉嘴。”
江堰沒敢再說話。
說不說的倒是不要緊, 他主要是害怕自己的腦袋被大哥薅成風乾的盆地。
梁喜識把車給酒店的工作人員停好, 隨即帶著尚不知自己釀出了何等禍事的秦玓走到江堰麵前, 深深道:“我們先回去了。我會好好教他說話的藝術。”
“你教導的成果,”江堰也深深道:“我已經接收到了。”
梁喜識非常適當地露出允悲的神情。
秦玓還想說話,被梁喜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如同劫持人質一般火速帶回屋子裡去了。
大堂裡隻剩下三人麵麵相覷。
終於, 顧宴出聲打破了這沉默,他不陰不陽道:“小少爺,不說彆的商業頭腦,你倒是挺會選人的。”
剛剛驚鴻一瞥,這人雖然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 長得卻很是不錯。作為社交小達人, 他身邊狂蜂浪蝶自然不少,娛樂圈裡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見得多了, 一看秦玓更是眼前一亮, 這樣的類型太少見了, 顧宴已經能預想到之後他會帶來的震動了。
“謝謝誇獎。”江堰自信一笑, “比起選人,我更擅長中國功夫。”
顧宴一開始還沒明白他在說什麼批話,結果看到了他的小手正在暗搓搓比劃轉桌子的手勢, 腦海裡浮現出自己轉桌轉到飯都沒吃兩口還特麼沒轉贏的光榮戰績,血壓頓時極速升高。
豈有此理!!
“好了。”江裴涼眉頭微皺,道:“都回去休息。”
“啊?”江堰熱血上頭,又想和顧宴好好比劃兩下,“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還不累!”
顧宴:“嗬嗬,你看我像很累的樣子麼。”
二人目光對視,又是一陣電光火石,火花四射,好像下一秒就要再度開始互扯頭花。
江裴涼:“……”
他目視前方,神情平靜,牙關咬了幾咬,隨後沒說什麼,直接動作強硬地把江堰給拎走了。
顧宴在原地靜靜罰站,目送著二人遠去。
……他想,或許這趟出差,他就不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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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堰一路被薅著回到房間裡,感覺自己也逐漸變成了大哥屁股後頭的一個人形掛件。
“大哥,”江堰試圖解釋,“他隻是不太懂事,沒有彆的意思。”
江裴涼:“哦?”
“我們兩個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你不要想太多了。”江堰又道:“我隻是把他當弟弟。”
江裴涼冷冷道:“你下一句是不是得說‘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了?”
江堰:“……”
原來大哥你也知道渣男四名句嗎。
不對,真的不對。江堰被拎著關上門時,麵色逐漸凝重起來。
這樣的對話,要是給外人聽見了,那他肯定會誤會的,你看這話趕話的,怎麼聽都是江裴涼像端莊的正宮,在指責他拈花惹草,指責他不守男德。
江堰被自己的想象給雷到了。
“我說過。”江裴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情平靜地又重申了一遍他的經典恐同發言:“不要天天和男人混在一起。”
江堰有點不服氣地逼逼叨叨:“你還不是天天和顧宴……”
江裴涼眉頭一蹙:“嗯?”
“沒、沒事。”江堰很慫地改了個口,“大哥不也是男人。”
江裴涼頓了一下,說話的語氣近乎篤定:“我和他們不一樣。”
這話說的如此理所當然,要不是江堰見過他的巨型火箭炮,還以為他是沒有嘰嘰。
說話間,江裴涼用手揉了揉眉心,江堰瞥見他耳根還帶著點紅,問:“大哥,你頭暈嗎?想吐嗎?”
看來大哥是對酒精有什麼特殊反應了,就一杯紅酒,能不舒服這麼久,大哥,還是不行啊。
“不會。”江裴涼冷道:“沒什麼。”
這正是打開大哥心防的好時候!江堰頓感身上重擔,立馬殷勤地嘿咻嘿咻把江裴涼給扶到沙發上去,而後十分關切體貼道:“大哥,你這麼難受,我給你做碗醒酒湯吧?”
江裴涼淡淡道:“不用,我還不想死。”
上次那個臭腳味生日蛋糕連帶著江堰的呼嚕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想必這輩子都很難再忘卻了。
江堰被拒絕了,覺得很是委屈。
“那……”他繞著江裴涼團團轉,閒不下來,“我幫你按摩一下?”
江裴涼眉梢一挑:“按摩?”
什麼時候還會這門手藝了?
“二十年老中醫,精通穴道,按摩一個鐘都不累。”江堰麵色沉凝,在他麵前倏地擺出一陽指,“還有獨門秘方,東方傳承百年之奇藥。”
五分鐘後,江裴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把風油精往自己太陽穴上懟。
“嗨呀大哥,你這個肩頸啊!”江堰在後頭隔著襯衫敲敲打打,忙得不亦樂乎,“很硬,太硬了。你平時都沒有做舒緩運動吧?這也是彆人告訴我的,我教你哦,伏案工作起身時,用頭在空中儘量標準地寫‘米’字,非常有用的!就像我這樣,往上扭、往下扭……”
“……”江裴涼冷靜道:“那有沒有人告訴你,在空中寫‘糞’字更有用點?”
江堰:“?”
草,好像還真是。
江堰毫無章法地搗鼓了半天,還連帶著陪聊服務,結果發現剛開始大哥還有點聲兒,越到後頭氣息越微弱了,現在乾脆不說話了,頓時心裡頭咯噔一下。
彆是他手勁兒太大,把人給搗厥過去了吧?
江堰站在沙發靠背後,把手搭在江裴涼的肩上,一臉凝重地彎腰側頭,把臉探過去,試圖看看他大哥人有沒有事。
二人臉頰的距離很近,細微且悠長的呼吸聲響起,江裴涼濃黑的眼睫半闔,似乎是察覺到視線,有些困頓地抬起了眼。
“……怎麼了?”他微微側臉,漂亮的眼眨了眨,仍有些困意;近在咫尺的呼吸中還帶著些紅酒的氣息,難得語氣不那麼冷硬,甚至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對江堰道:“不繼續嗎?”
或許是因為不適,他的襯衫解開了三顆,被江堰方才的動作弄得有些淩亂,露出平日裡藏著的結實肌理來。
像一隻因為舒適而放下防備的漂亮野獸,慵懶地對他袒露出腹部。
江堰呆在原地。
都說人類在接收超過自己所能負荷的信息時會宕機三秒鐘,他覺得不對,他被大哥的美顏暴擊何止三秒鐘。而且也不算宕機,他的腦子裡麵是有內容的,不是空空一片的——
江堰躡手躡腳地給大哥蓋上一層薄毯,調整好他的姿勢,隨後麵無表情地出門,關門。
同一時刻,領班突然聽到樓道裡傳來一陣虎嘯猿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就在此時,無人的房間內,江裴涼睜開了眼,坐起身,慢條斯理地把扣子一顆顆扣好了。
和方才的神情截然相反,他的神色如同往常一般冷肅,眼裡一片清明,歎道。
……沒想到膽子這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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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老板,”梁喜識指著門口,跟秦玓說:“也不知道在乾什麼。”
秦玓被修理一頓後,似乎是懂了教訓,沿著梁喜識的指頭看過去,發現江堰正麵目沉重地在房門前的走道上遊蕩,既不進來,也不出去,隻是遊蕩,一直遊蕩。
“小江總。”梁喜識還是看不過眼了,“你擱這大禹治水呢?出什麼事了?”
江堰被他這麼一呼喊,才神色蔫蔫地走進來,一進來就開始深切懺悔:“我有罪。”
“就算你說一百次我也不會原諒你。”梁喜識高情商道:“因為我看上去真的不像是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