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殷長夏!
尹越沒有發現真相的喜悅,反倒凝重到了極點。就算是對A級玩家的陸子珩,他也隻是表麵服氣,卑躬屈膝以求活路。
殷長夏不過是陸子珩的弟弟,不過是身體孱弱之人,不過是區區E級玩家。
哪一點,都讓他瞧不起。
但尹越對棋盤上運籌帷幄的殷長夏記憶太深刻,這一次又讓他扮演了boss,成功騙出了自己和王昆……
他是真的抓出了一隻倀鬼。
尹越咬緊牙關:“不能再想下去了……你臣服的永遠隻有隊長一個人。”
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他於微末時,是秦封伸出了手,那就算是做隊長的傀儡,尹越也毫無怨言。
殷長夏能扮演boss,一定是他的載物!
隻要自己能得到載物,殷長夏又算什麼東西?
尹越再度出擊,一遍用魔盒製造出木頭身體,命令暗處邪物聚集,魚怪堆突然有了反應。
時瑤和冉正天神色恍惚,眼瞧著魚骨堆即將塌陷,她們連忙從裡麵爬了出來。
博物館裡低級邪物開始聚集。
陰氣越來越濃鬱,猶如細針向她們紮來。
魚怪堆終於轟塌,從裡麵爬出一顆顆的魚頭,直奔殷長夏和人偶而去。
殷長夏命令著人偶的行動路線,已經抵達C館一端的牆壁,故意製造出無法逃脫的局麵。
[動用掌控者鐵則。]
在尹越即將撞來之際,人偶飛速閃身,而裡麵的人也做好了準備。兩邊同時撞擊那片牆麵,就這樣裂開了一道口子。
D館已經展現於眼前!
那個洞口仿佛含著吸力,所有接近的東西,全都被它吸到裡麵去。
就連尹越頭頂的時空之鐘,也被飛到了裡麵,他為了拿回時空之鐘,也飛快跟到了裡麵。
殷長夏拿出玫瑰彆針:[時瑤,進D館!]
時瑤朝四周望去,沒有看到殷長夏的身影,但早在A館的時候,她開啟狂化狀態,便是受了這個聲音的指引。
時瑤想也沒想,便衝入到了裂縫當中。
唐啟澤伸出手:“快!”
時瑤眼裡滿是震驚,唐啟澤怎麼……
她立馬便明白過來,這應當是殷長夏布下的局。
時瑤趕忙邁入了D館,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空曠的房間,唯有中間的玻璃浴缸照著燈光,裡麵用鮮血浸泡。
屠宰場一樣的地方。
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刀具,顯得十分整齊有序。
地板縫隙裡,無數新舊的血漬,甚至某些角落裡還有拔掉的指甲。
在中央區的四周,有五盞飛鶴形狀的古銅燈,和這裡的布置格格不入。
殷長夏從後麵跟來,表情也逐漸凝重。
這便是遊戲一開始,說的需要五個人的血液,才能拿到血玉的地方。
他在B館儘頭的房間裡,看到了三樓的布置圖,在得知C館和D館中心是直接連接,不用通過數重阻礙,就能抵達D館的時候,殷長夏便布下了這個局。
鄭玄海早已經等在了裡麵,迅速奪取時空之鐘。
為了從D館休息室抵達這裡,他們差一點丟了命!
還是裴錚和時鈞,主動選擇留在機關大門那邊,才送他和柯羽安進入到最核心的區域。
雙邊夾擊,打了尹越一個措手不及。時空之鐘即將落入旁人之手,他也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眼神發狠的將青銅古盾朝上一丟。
“是B級道具的自爆!”
鄭玄海眼皮直跳,尹越這麼做,就是要和他們同歸於儘。
尹越竟然對秦封這麼忠心,哪怕是死,也要拖住他們?
衝擊波一圈又一圈,上方卷起狂風,讓殷長夏捂住了眼睛。可饒是如此,尹越還是沒在這個機會選擇殺了他們,竟然選擇用手去觸碰時空之鐘!
鄭玄海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兩人一同朝著時空之鐘伸出了手,根本不管那快要把眼睛灼瞎的強光。
嗡——
一聲令人失聰的巨大聲響襲來,青銅古盾碎成了粉末。
兩人的手共同摸到了時空之鐘,那東西開始發揮出效果,哢哢哢的不斷往回撥動著指針,然後那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狠,將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波及到了裡麵。
[時空之鐘效果已發動。]
[玩家全員,即將回到載物繼承之前!]
就連尹越的表情也相當震驚,沒想到時空之鐘使用出來,會是這樣一個效果。
難怪魏良一直沒動它!
白光閃爍過後,殷長夏發覺自己站在了凶宅的七口凶棺前。
屋子裡靜悄悄的,雕花窗上的木架已經腐朽,從外麵飄來幾片枯黃的葉片,秋意順著微涼的空氣在漫漶。
上方的七口懸棺,好像一雙雙注視窺探著他的眼睛。
殷長夏正在被上下打量著,從骨到肉,每一寸都染上了那種惡寒。
“宗曇?”
他試著叫著宗曇的名字,奈何完全沒有回應。
是二次繼承!?
殷長夏的表情極冷,瞧見自己的手上還拿著一根香。
不,是重新繼承!
原來時空之鐘,是再度回到和載物相遇的時候。他們本就是在現實當中通過撞邪進入遊戲的,結果就是二選一,撞邪或者繼承。但隻有極少數的玩家,成功繼承了載物,而不是撞邪。
時空之鐘,給予了他們第二次機會。
是否能繼承載物,就看他們自己。
撞邪和繼承完全不同,這影響了玩家在家園和遊戲裡的命運!
經曆了多場遊戲的玩家,的確有更大概率能夠繼承載物。
但不排除,有另一種可能。
讓擁有載物的玩家,失去繼承!
殷長夏緊抿著唇,試著邁開一隻腳,踏向前麵一步。
然而這個動作,觸怒了那七口懸棺,地板震動了起來,無數惡意湧入,連沉睡於凶宅深處的鬼魂,也就此清醒了。
窗外站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影,漸漸的人數越來越多。
有些穿著古裝,有些民國服飾,但無一例外都是臉色慘白,墊著腳尖。
殷長夏心頭發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的目光放到了手中的香上,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凶宅,也是點燃了一根香。
這樣想著,空氣裡竟然真的燃起一簇火苗。
殷長夏在眾鬼的目光之下,緩緩將那根香放了上去。
一秒、兩秒、三秒。
無事發生。
殷長夏有些驚訝,火苗卻在這段時間裡迅速變弱,大概不出一分鐘,就會徹底熄滅。
到底哪裡出了岔子?
殷長夏的大腦迅速轉動了起來,餘光忽然間瞥到了右手。
是重新繼承,不是回到他進入遊戲前。
所以……
右手的鬼骨還在!
殷長夏朝著七口懸棺大喊道:“你們想重獲自由吧?我可以做到!”
屋子裡震動得更加強烈,仿佛在對他的話排斥。
“自大……”
“也不看自己是誰。”
“四年前新一任的鎮棺人也來了凶宅,不見他能夠繼承。”
“這七口凶棺戾性難消,就算夏家人來,也不一定能夠馴服。”
殷長夏垂眸,拔出懷中剪刀,手掌狠狠一捏,便鮮血淋漓。
他舉著手,神色冷漠的解開了右手對養靈體質的掩蓋。
外麵站立的眾鬼,忽然就呆愣了。
就連那七口棺材,也停止了顫動。
“養靈體質……”
“他可以育成鬼王!”
“那些血在延續火苗燃燒的時間。”
“他怎麼不點香?”
殷長夏抬眸望向了那幾口棺材,聲音發狠的說:“宗曇,江聽雲,你們既然已經蘇醒,那就再次選我!”
那根本不是苦苦哀求的口吻,反倒像是命令。
可這樣的姿態,恰恰是他們所欣賞的。
他們求的可不是食物、也不是效命的人,而是凶宅之主。
他不需要卑微!
殷長夏捏緊了手掌,不再讓那些血液流出:“上一次你們是根據養靈體質選的我,現在,我想你們是按照殷長夏這個人,心甘情願的選我!”
他拿起手裡的香,挨住了浮空的火苗。
那種審視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這一次卻比之前更加仔細,卻唯獨少了輕蔑。
殷長夏手裡的香,頂端的部分已經燃黑,開始有點燃的苗頭了。
可這東西卻極度耗費精力,他的唇色在一點點變白,耳旁響起了瘋狂的提示音——
[陽壽減少一個月。]
[陽壽減少一個月。]
[陽壽減少一個月。]
……
不知過去多久,又不知念了多少聲,他依舊不肯挪開。
“如果沒了養靈體質,那就是大量汲取精氣的香,他會死。”
“供奉給半鬼王,當然要傾注一身的精氣。”
“太可惜了……”
“選我啊,我願意同意繼承。”
殷長夏的額間都是冷汗,表情卻始終平靜,就仿佛燃燒的不是他的陽壽和血液,就是單純用來供奉拜祭的香罷了。
殷長夏嘴裡發出破碎的聲音,一個個的念過那些名字。
“宗曇……”
“江聽雲……”
“夏予瀾……”
在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第三口棺猛地悶動了一聲。
香終於被點燃了,嫋嫋煙絲迅速奔向他們,殷長夏的雙腿有些發顫,卻倔強的不肯倒下:“我來供奉你們!沒有牌位,以後我幫你們立!”
房間裡發出巨大的悶響,仿佛是在回應著殷長夏的話。
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為養靈體質,而是因為‘殷長夏’這個人。
宗曇並未插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像是褪去塵埃的璞玉,漸漸露出了光華來,而雕刻這塊璞玉的人,還是自己,這不禁讓宗曇有種心臟震顫的感覺,像是一圈圈散開的漣漪。
有些人,天然就會發光。
渡過了那段消極時光的殷長夏,總算是露出了他的鋒芒。
[您已繼承凶宅。]
殷長夏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去看陽壽消耗了多少。伴隨著陽壽的使用,他總覺得身體有些發虛,朝前趔趄了幾步。
第三口棺材再度悶動,令殷長夏有些錯愕,抬起了頭,怔怔的注視著它。
就好像將醒未醒。
幾口棺材是一個連著一個的,喂食宗曇便驚醒了江聽雲,喂食江聽雲自然會驚醒第三口棺材的夏予瀾。
眼前的景色消散,再度恢複如初。
殷長夏的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便回到了D館。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還未從時空之鐘的影響下蘇醒過來。
鄭玄海、唐啟澤、時瑤……
殷長夏的耳朵還是一團悶音,隻能聽到隱約的聲音,後方好像傳來了爭執:“你知道什麼?我們這些被載物拒絕的失敗者,就算爬到了上麵,又有幾個人會正眼瞧我們?”
“我第二次載物繼承失敗,大佬也絕不會嫌棄我。”
尹越……和柯羽安?
身體還是僵硬的,手上感受不到任何知覺。
殷長夏咬了下舌尖,想要努力控製,他忽然注視到手掌破了許多口子,看來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作假。
尹越:“還想阻攔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柯羽安的身體被擊飛,尹越早已經扭曲,他瘋癲的喊:“為什麼第二次……都第二次了,載物還是不肯接受我。”
柯羽安已經傷痕累累,不知道這樣重複了多少次。
他向來都是靠運氣,一次次的躲過了危險。
而此刻,他卻為了維護所有人,幾乎是在用自己的命吊住尹越。
柯羽安牙齒裡滿是血,已經無法爬起身來了,卻開始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這還用問?當然是你不配。”
尹越被這話刺激:“我不配,他們也不能配!”
誰讓他過早的醒了過來?
他們全都躺倒在地,自己就有了足夠的機會。就算沒能拿到夢寐以求的載物也不要緊,殺了這些人,讓他們一個也拿不到載物!
柯羽安再度站起身,他平日裡慢悠悠慣了,又膽小怕事。
而這一次,卻抓到了關鍵時機。
尹越掏出了道具,玻璃珠擊打著他的雙腿關節,令他雙腿跪在了地上,骨頭都被震碎。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殺了你嗎?你比我還要早一步醒來,你跟我一樣……”尹越不再理會他,一步步前往殷長夏那邊,“是個失敗者。”
尹越已經在此刻聚集了大量低級邪物,他們侵占了魚怪殘破的身體,扭曲的順著地上的海水湧來。
殷長夏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尹越。”
尹越表情大變,沒想到殷長夏已經蘇醒。
殷長夏:“你的確是個失敗者。”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不僅能夠說話,還能轉動脖頸,僵硬的身體在被一點點解封。
尹越越發被激怒,頭皮癢得不行,重新繼承失敗的事,摧毀了他的心理防線:“你們現在全是待宰的羔羊,竟然還說我是失敗者?”
殷長夏的四肢開始恢複,他歪頭望向了後麵:“你以為,我是為了引出你,才布下了這個局?”
“還有倀鬼嘛,我當然知道。”
尹越突然笑出了聲,察覺到殷長夏暫時不能動彈,“原來是為了穩住我?”
他立即轉移了目標,朝著唐啟澤、鄭玄海、時瑤三人奔去。
殷長夏:“魏良死的時候,你遇到了什麼。”
尹越腳步一頓,殷長夏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頭皮更癢,尹越終於忍不住動手去撓,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了起來:“我當然是殺了他,就回去了C館休息室。”
殷長夏:“你的許可券是什麼時候找到的?”
尹越:“當然是……”
他的聲音完全消失,自己的許可券是今晚才找到的啊。
那他在昨天行動的時候,就被植入了白色蟲卵?
等等……!
自己為什麼會外出?
他分明是今天才猜測到自己被植入了白色蟲卵。
那他昨天……?
尹越心臟狂跳了起來,眼瞳瞪得極大,不敢在細想下去。他已經抵達了唐啟澤的身邊,拽起了唐啟澤,將刀刃對準了他的脖頸。
唐啟澤正在繼承的過程當中,明明已經要觸碰到了那層膜,活生生被打斷。
隻是繼承尚未停止,他如今還在半夢半醒之間,一旦他徹底清醒才算結束。
危急關頭,殷長夏終於能夠控製自己。
人偶並沒有跟到D館,現在隻能靠他自己!
這樣的距離,和尹越割下的速度根本無法比,似乎感應到他的想法似的,蜘蛛無形間彙聚,大麵積的爬上了尹越的手臂,開始啃食起來。
這段時間,拖住了尹越。
殷長夏也在此刻趕到了他們三人的身邊,並將其一腳踹開。
看著地上的尹越,殷長夏居高臨下的說:“我想引出來的,從來都是倀鬼。”
下一秒,尹越的頭頂便有一雙手破開,猶如脫衣服似的,將他的整張皮給褪下。
倀鬼笑出了聲,拍了拍他的皮:“這麼多道具,沒你我可用不出來。”
尹越無比驚恐,淒厲的喊道:“不……”
倀鬼將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上下掃視著他,滿意到了極點:“有了你,深淵博物館才能永存!讓我們把這裡打造成A級遊戲吧!”
唐啟澤似乎想要徹底清醒過來,害怕殷長夏一人無法應對。
上方傳來殷長夏的聲音:“唐啟澤,專心繼承!”
唐啟澤又要陷入睡夢,還是擔心著殷長夏。
倀鬼做出了攻擊的姿勢,專挑弱點進攻。殷長夏在意他們,就對準了他們打,殷長夏一準兒會露出破綻。
殷長夏眼瞳毫無溫度,怒麵還戴在身上,狂化值在不斷上漲。
[47%,48%……]
“滾!”殷長夏終於和倀鬼對上,強行用力量擊飛了他。
上方傳來滴水的聲音,鮮血從中心的浴缸裡蔓延出來,灌入地板的縫隙裡。
殷長夏站直了身體,擋在了三人麵前。
這個姿態,簡直是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一樣。
他腳上踩著想要偷襲的低級邪物,毫無半點悲憫可言。聲音仿佛重愈千斤,擊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我要他們,全部都繼承載物!”
“你敢打擾他們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QAQ月末了,我這個月竟然真的日萬成功了,寫文以來的頭一次,好有成就感啊啊啊啊。
明天應該是這個副本的最後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