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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夏心頭充滿了緊迫感,繼續朝著廚房走去。
雨已經下了一整天,腳下滿是水窪, 飛快踏進去的時候濺起一褲子的濕濡。
殷長夏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廚房。
剛剛抵達這裡, 他便感覺到了幾分古怪。
廚房裡的氣氛完全變了,不再如第一次進去時的那樣忙碌,反倒大門緊閉, 聞不到一絲煙火氣息,連丁點兒聲音也沒有。
太安靜了。
鬼宴還需要上菜, 廚房不該是這個樣子!
殷長夏貓著身體,緩緩靠近。
順著窗戶的那道縫隙,他小心翼翼的往裡麵瞧——
“!!!”
一隻猩紅的瞳孔正好對準了他,充滿了令人骨髓發寒的惡意。
兩人尤為貼近,距離不足半個拳頭, 喘息之間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腐爛的氣味,一沾上便甩不掉,猶如夏天的熱浪撲麵而來。
殷長夏被嚇得不輕,臉色泛白的倒退了好幾步。
是怒鬼?
裡麵的東西也發現了他,大門砰的一下敞開,從裡麵走來一隻鬼仆屍怪,將殷長夏給帶了進去。
廚房內的慘狀簡直觸目驚心!
怒管家方才發了火, 鍋碗瓢盆全都被他砸得移位, 便將之前藏在裡麵骨頭和肉塊殘渣全都倒騰出來。
那是被肢解成塊的, 作為食材的, 玩家軀體。
這哪裡是什麼廚房, 分明是個屠宰場!
殷長夏又瞧見周迎等人被繩索捆住, 似布袋般的隨意丟在地上。
氣氛壓抑得令人心慌。
殷長夏吞咽了下口水, 情緒緊張到了極點,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難不成……周迎他們被發現了?
他竭力咬了下嘴唇,示意自己一定要冷靜。
若是應對得不好,自己就會和他們一樣的處境!
鬼仆:“怒管家,帶進來了。”
怒管家連看也沒看,示意鬼仆把殷長夏也綁起來。
阿喜的氣息消失了,他要讓所有人都陪葬!
鬼仆低著頭,連忙找了個繩子——
殷長夏顧不了那麼多,趕忙掀開臉上的白麵:“怒管家,是我啊!”
在看到這人是殷長夏時,周迎幾乎瞪圓了眼。
周迎心裡越發焦急,殷長夏怎麼這麼倒黴,竟然撞到這種時候回來?
這完全是自投羅網!
現在唯一擁有載物的紀今棠還在昏睡,他們已經沒有了逃生的可能。
完了!
怒管家緩緩將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這眼神令在產在場眾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懼,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異處。
殷長夏心臟跳動極快,害怕穿幫,故意用袖子擦紅了眼角:“怒管家,我又遇上活人了,我是拚死才逃出來的,嗚嗚嗚!”
怒管家陰沉著臉:“你是在哪裡見到的?”
殷長夏一把辛酸淚:“就是和您分開不久,我就遇上了!而且我還見著,他和喜管家……”
眾人渾身一凜,大氣都不敢喘,連忙朝著殷長夏使眼色。
怒鬼就是因為喜鬼的死亡,才把廚房所有人都綁了起來。
好死不死,殷長夏還偏偏主動提起!
真是蠢貨!
邱平低著頭,滿懷惡意的在內心猜測著,殷長夏到底會被怎樣對待。
怒鬼會不會因為憤怒,而撕裂殷長夏的身體?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他處境危險,殷長夏也彆想明哲保身!
怒鬼站起身,聲音粗糲得猶如刀子磨過:“你說清楚!”
殷長夏裝得無比痛苦。
“喜管家被那個活人殺了!嗚嗚嗚,我正好看到他給了喜管家最後一擊!”
“因為太過於害怕,我沒能跟他拚命,隻是想先找到怒管家,把事情告知於你,免得您連真相都不清楚。”
怒管家臉色更加難看,的確如殷長夏所言,沒人告訴他的話,他就會跟一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怒管家:“那人長什麼樣子!?”
殷長夏嘴唇闔動了幾下,努力思考著自己平生最討厭的人的樣子……
“他看著約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長著三顆痣,頭發是天然卷,膚色跟死人一樣發白。而且他實力特彆強大,連喜管家都不是對手!”
脖子上三顆痣???
周迎這才明白,殷長夏說的人是陸子珩。
竟然嫁禍給他哥!
周迎死死的低下了頭,沒敢說話。
陸子珩要是和怒鬼對上,恐怕這場遊戲都得天翻地覆。
怒管家記住了他的樣子,死死的捏白了手:“我一定要殺了他,給阿喜報仇!”
原本第一次花園騷動的時候,殷長夏便告知他這批活人當中,有實力特彆強大的人存在,怒鬼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
畢竟隻是殺死了女鬼……實力能有多強?
怒鬼還總是不屑,那時隻覺得是幾顆耗子屎,要擾亂鬼宴的一鍋湯。
然而直到喜鬼的氣息消失,他才明白了過來……殷長夏的話沒有半點誇張!
怒鬼憤恨的同時,終於開始忌憚了起來。
殷長夏低著頭,借著手臂的遮擋,眼睛瞥向怒管家——
暗示奏效了。
他從不屑到忌憚,殷長夏可廢了不少口舌。
怒管家眯起眼:“難道剛才你鬼鬼祟祟的湊到窗戶偷看,是因為害怕殺死阿喜的人來了廚房……?”
殷長夏:“??”
這隻鬼在給他解釋什麼呢!
殷長夏連忙順杆子往上爬:“就是這樣的!對,沒錯!怒管家您太懂了!”
邱平瞠目結舌,弄不明白殷長夏為什麼敢這樣平心靜氣的和怒鬼交談。
他更加沒想明白,怒鬼為什麼沒有撕碎殷長夏的身體,還一副要給殷長夏撐腰的樣子……?
邱平臉色一陣青一陣紫,自己也覺得難堪了起來。
他們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殷長夏卻混得風生水起?
這對比……簡直慘烈啊。
“阿喜氣息消散,鬼宴又成那個樣子,廚房一定是有問題!是你,還是……”
怒管家將陰狠的目光對準了周迎等人,“你?”
周迎表現得尤為冷靜:“怒管家,我們一直在廚房幫忙,周圍的人都能作證,您要是覺得有問題的話,可以問那些人。”
怒管家身材高大,足有兩米,弓起身體時,整個脖子都被吊得老長,顯得無比畸形。
他無能狂怒,將周迎撞倒在地。
周迎的身體撞出好幾米,撞倒了許多鍋碗瓢盆,米缸也被撞出了缺口,地上灑滿了晶瑩的米粒。
周迎悶咳了起來,後背疼痛難忍,抵在了冰冷的牆邊。
邱平眼見怒管家要對他們下手,連連指著殷長夏:“怒管家,他也是上菜的人之一,也是嫌疑人啊!”
殷長夏暗罵一聲。
這TM禍水東引?
“怒管家,您忘了我之前是如何發現花園的活人的?我絕不可能和他們是一夥的,我和殺死喜管家的人勢不兩立!”
殷長夏苦苦說道,“我可是您罩著的人,這隻鬼仆膽敢這樣汙蔑我,是不把您放在眼裡!?”
這一句‘我可是您罩著的人’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邱平眼睛瞪得猶如銅鈴。
這家夥說什麼呢?
忽悠的話,簡直張口就來!
這裡可是恐怖遊戲!
忽悠人和忽悠鬼能一樣嗎?他就不怕?
怒鬼的眼瞳裡充滿了血絲,連帶那張怒麵也猙獰異常。
他想起了之前和殷長夏在花園的交談,殷長夏如果是活人,沒道理把那麼重要的信息告訴自己。
一定是有人在混淆信息!
怒鬼怒目橫對,又將目光對準了邱平。
邱平被怒鬼打了一鞭子,痛得嗷嗚直叫,心裡越發的不平衡。
區彆對待就算了,還區彆得這麼天差地彆!?
周迎悶咳了兩聲,胸腔疼痛難忍:“之前的宴席當中就混有活人,怒管家是想拿我們發泄,還是去找到殺死喜管家的凶手?”
他們出事對殷長夏並無好處,殷長夏也隨即幫腔。
“怒管家,小人也覺得活人混跡在鬼宴上!現在還是把廚房的人放了吧,鬼宴本就亂成一團,現在如果一直沒上菜,恐怕鬼宴上的那些鬼會察覺到端倪,到時候鬨起來……”
怒鬼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可心頭的虛火就是無法泄出。
他的脖子漲得通紅,廚房內,一些做雜活的紙人,都被他破壞得身體橫飛,滿地都是紙人身上落下的碎屑。
廚房眾鬼全都在打顫,害怕牽連無辜。
怒鬼也出了氣,惡狠狠的警告:“如果鬼宴再出事,我就殺了所有人!”
說完了這句話,他才離開了這裡。
屋內一片狼藉,食材和廚具被砸得幾乎落不下腳。
紙人和鬼仆們過了許久,才止住了發抖的身體,重新忙碌了起來。
殷長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打開了廚房內緊緊封閉的窗戶,外麵的冷空氣衝散了燥熱,令眾人也緩緩鬆了口氣。
躲過一劫了。
他們將繩索互相解開,想起剛才的危機,心頭仍舊驚慌不已。
趁著這段時間,周迎來到了殷長夏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長夏,之前那件事,我……”
周迎的胸口感到了鈍痛,是被剛才怒管家撞出來的傷。
可一想到殷長夏生了重病,一定比他的疼痛更加強烈,周迎便手足無措。
殷長夏:“……周迎,咱們的事能不能先放下,目前什麼東西重要,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如果沒找到號碼牌,會被當場抹殺。
命重要,還是過往的是非重要?
周迎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態度,表情有些難看:“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殷長夏沒再搭理他,這人簡直說不通!
周迎表情生硬:“你過來,我有辦法找到號碼牌。”
他不肯道歉,隻肯用這樣的方式補償。
邱平瞪大了眼:“周哥,你真要叫他!?他什麼都沒貢獻過,憑什麼啊?”
邱平滿臉的不解,身上是被鞭子抽打的傷,都已是皮開肉綻。
他一肚子的火,剛才受了怒鬼的磋磨,好巧不巧,隻有殷長夏躲開了!
憑什麼受罪的隻有他們!?
“……”殷長夏根本沒打算和這群人合夥,自己都沒答應呢,搞得好像他鳩占鵲巢似的。
難道周迎讓他過去就過去?
不好意思,他殷長夏就是生了反骨。
周迎示意邱平彆再說話,擦去嘴角的血跡:“時間已經不多了,你不是怕鬼嗎?不想早點離開這裡?”
殷長夏:“不想。”
周迎:“殷長夏,你彆任性!”
“是嗎?我覺得這裡賊好,人人都很親切。”殷長夏冷笑了幾聲,“畢竟我什麼力氣都沒出,還想吃白飯,憑什麼啊。”
周迎表情難看,猶如被打了幾巴掌似的,沒想到自己被拒絕了。
周迎心塞的勸說:“新人陸陸續續死亡,我們的團隊已經是人數最多的了,你不待在我的隊伍裡,還想單打獨鬥嗎?”
殷長夏一拍手,笑嘻嘻的說道:“還彆說!我真有更合適的隊友。”
周迎:“……”
周迎頓時一陣氣悶,隻覺得殷長夏是故意氣他的。
但這又能怎樣?
畢竟他之前對殷長夏說的話更加過分,殷長夏回擊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周迎生氣的是,他故意說這些話騙自己。
殷長夏不想再同他交談:“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不奉陪了。”
周迎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死,頭疼的提醒:“你小心,現在的遊戲和前兩批不同,替換了一個更厲害的boss!”
殷長夏:“……”
應該是他的鍋。
“有玩家殺了喜麵,應該是實力極其強悍的大佬!還不知道是敵是友!”
殷長夏:“……”
好像還是他的鍋。
“有個無法預測的變數,惡鬼們嘴裡說的新郎官,應該也是個狠厲的角色!”
殷長夏:“……”
啊,又又又是他的鍋。
說了這麼多,周迎總算把憋在心裡的話講了出來,好受了許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殷長夏:“……嗯,還有麼?”
周迎啞然:“你沒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說……”
邱平惡劣的接過了他的話:“周哥的意思是,遊戲裡這麼多危險,你還想一個人?簡直是自己找死。”
殷長夏:“那又能怎樣?”
恐嚇還不找個厲害點的,
這三句話裡都是他,難道要自己害怕自己?
“你!”邱平不免氣悶,“你彆太囂張,我們已經確定有個老玩家在遊戲裡,實力非常出眾,周哥還認識他。”
殷長夏越聽越覺得奇怪:“認識?老玩家?”
邱平:“你不知道吧,那個老玩家叫陸子珩,徐默可是親眼見到他有多厲害。”
殷長夏的腦子嗡了一聲,那根弦徹底斷了:“艸!”
邱平揚起了頭:“我們一定會拿到號碼牌,那可是周哥的熟人!”
熟人兩個字分外刺耳。
此時就連周迎也覺得丟臉,恨不得捂住邱平的嘴。
邱平竟然拿殷長夏的哥哥來炫耀?
這簡直是個傻子!
殷長夏揪住了周迎的衣領,把他拖到了隱秘之處。
漆黑的夜色慢慢泅開,四下寂靜荒涼,還能聽到偶爾幾聲烏鴉的嘎嘎聲,淒厲得猶如鬼叫。
殷長夏滿臉著急的問道:“說!全部都講給我聽!陸子珩他他他……”
眾人也跟了過來,看到殷長夏嚇成這樣,心裡難免幾分輕視,尤其是邱平。
周迎:“你彆激動。”
殷長夏嘴唇泛白,胸口上下起伏:“彆人不清楚,你和紀今棠還不清楚嗎?我這樣的反應都算鎮定的了!”
周迎:“隻要在遊戲裡,遲早會碰上的。”
聽到周迎這麼說,殷長夏反而更抖得更厲害了。
陸子珩是父母三十幾歲的時候收養的,當時他們以為自己沒有生育,等陸子珩十歲的時候,母親又突然懷孕了,生下了他。
在這樣的天然障礙下,陸子珩和他的關係,哪裡還會很好?
陸子珩根本就不喜歡他!
殷長夏從小就不老實,他對陸子珩而言,是個需要掌控的弟弟。
那隻枯樹上的烏鴉叫得更狠了,仿佛在嘲諷著此刻的殷長夏,本就可怕的宅院,更多了幾分陰詭。
殷長夏更虛了,氣若遊絲,垂死病前。
一個雙重人格的紀今棠、一個控製欲爆棚的哥哥、還有個瘋批的老婆。
殷長夏越發的苦逼起來,算命先生給他的批言果然不假。
厄運纏身!
邱平看他怕成這樣,終於解了氣,忍不住偷笑道:“就算是個老玩家,你也太慫了。”
周迎異常平靜的說道:“夠了,陸子珩是殷長夏的哥哥。”
哥……哥?
他這話猶如一顆炸/彈,濺起千層水花。
邱平猛然看向了周迎,瞪大了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麵紅耳赤,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大佬玩家……是殷長夏的哥哥?
那他一直拿老玩家是周哥熟人的事炫耀,豈不像個傻逼一樣?
更何況,周哥還是通過殷長夏的關係,才認識的陸子珩,這相當於周哥也是個攀關係的!
邱平漲紅了臉,又一次在心裡罵了自己。
徐默:“遊戲難度增加了50%,這是已經確定的事實。而且唯一的老玩家還是殷長夏的哥哥……”
在得知這個消息過後,在場所有玩家,齊刷刷的將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
那些眼神裡,透著滿滿的渴望。
殷長夏是大佬的弟弟,就算不能和老玩家扯上關係,他們總能討好殷長夏吧!?
久不說話的柯羽安,此刻卻緩緩開了口:“我有東西……應該能找到號碼牌。”
身為經驗最豐富的玩家,他上麵兩次都沒有進入鬼宴,因此成功躲過了一劫。如果不是陽壽花光,他恐怕也不會拚死一搏。
邱平憤怒極了:“那你怎麼一直不說!?”
柯羽安沒有理他,而是徑直的走到了殷長夏的麵前,來回搓著手:“那是一枚通靈銅錢,應該能幫助我們找到號碼牌,是我前兩次撿……咳。”
這狗腿的樣子,竟和邱平如出一轍。
隻不過邱平是抱周迎的大腿,柯羽安是抱殷長夏的大腿。
反正隻要能活下去,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呢?
邱平眼睛都紅了:“你是想說,前麵兩次撿漏死人吧?柯羽安,你之前大叫失態,害得我們差點被喜管家帶走。你犯了這麼大的錯,竟然不把通靈銅錢交出來彌補,反倒在這種時候拿通靈銅錢出來!”
柯羽安慢吞吞的說:“你也彆眼紅,反正都是抱大腿,你管我?”
邱平氣得渾身發抖。
這家夥,竟然還跟他比誰更狗腿!
真是不要臉!
對於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熱諷,殷長夏再不放在心上,也總是不舒服的。
沒想到剛剛所有人輕視的柯羽安,遇到事情還膽小如鼠,竟然還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殷長夏收下了這枚通靈銅錢,柯羽安自然而然也站到了殷長夏身邊。
周迎也沉默了下來,擰緊了眉頭,沒想到柯羽安還有後手。
周迎同殷長夏對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如短兵相撞。
“你想跟我比誰先找到號碼牌?”
“你剛才不是說,現在新人裡,就你的隊伍最強大,人數最多?”
殷長夏微微揚起下巴,“現在形勢轉變了,四對四!”
由於宴席的騷亂,裡麵忙得人仰馬翻。
紙人們頭頂著盤子,邁著小腳丫,不斷進進出出。
灶台裡的火苗肆意的舔舐著漆黑的鍋底,乾燥的柴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大廚著急的鏟動著鍋裡的食材,又不斷切著菜下鍋,忙得前腳不沾地:“可惡!要是被我抓到影響宴席的小賊,我立馬弄死他!”
殷長夏悄咪咪走了進去,恨不得誰也見不著自己。
他就是端了個盤子,誰能想到兩隻鬼竟然為了‘區區’一個盤子打起來了,還把宴席搞得這樣亂。
罪魁禍首可不是他!堅決不能是!
這樣貓著身體的模樣,自然引起了大廚的注意。
大廚的語氣顯得幾分危險:“你,給我過來!”
殷長夏指著自己,有些發懵。
大廚的聲音是嘶啞的,張嘴的時候露出腐爛的牙床,裡麵連牙齒也沒有。
“除了你還有誰?”
殷長夏隻好迅速走了過去。
他有些害怕,三番四次的危險,半點風吹草動,都讓他神色緊繃。
夜雨微涼,外麵的冷風吹得桌上的燭火搖搖欲墜,像是一不注意就要熄滅,映得大廚的臉也忽明忽暗。
大廚打量了他老久,帶著陰森的語氣:“你竟然能和怒管家說上話……”
殷長夏心裡咯噔一下,連連道:“那是因為小人恰恰看到了喜管家遇害,所以才和怒管家說上了話,這都是巧合!”
這大廚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殷長夏額頭滿是冷汗,無數不好的想法浮現於心頭。
恐懼令他將頭壓得更低,視線裡滿是自己手上凸起的青筋。
大廚古怪的笑了起來,好像是信了他的話,又好像完全不相信,隻是大廚並未糾纏這個話題。
大廚低聲詢問:“我記得你端的是那道醬香手指,那可是我的自信之作,怎麼樣?客人們喜不喜歡?”
殷長夏強行扯了扯嘴角:“啊?”
不是針對他,或者發現了什麼,而是……詢問菜品?
就是醬香手指……這個名字也太有靈性了吧!
殷長夏把手都藏到被後背,忽然覺得有點手疼,他還沒忘記,這裡的食材可都是用玩家的屍體做的。
大廚厲聲道:“啊什麼啊,問你話呢!”
殷長夏悶悶的說道:“客、客人們很喜歡。”
大廚:“有多喜歡?”
殷長夏:“……”這種靈魂菜品,能有多喜歡?
大廚眯起眼:“你這鬼仆,怎麼說話結結巴巴?難道是在敷衍我?”
“怎麼可能!”殷長夏極力否認,又絞儘腦汁的說,“客人們還、還讓我告訴大廚,讓大廚再做一盤,隻是我擔心食材不夠。”
這話無疑是讓人舒心的。
大廚發出如悶鐘般的笑聲:“好好好。”
殷長夏鬆了口氣。
大廚:“我就說嘛,竟然還有流言說那兩隻鬼把我的菜肴倒掉了,在爭搶什麼東西。那可是鬼啊,怎麼可能對活人以外的東西感興趣。你說……這個流言可不可笑?”
殷長夏乾笑了兩聲:“可笑。”
大廚目露輕蔑:“我的手藝可是頂尖的,怎麼可能爭搶菜肴以外的東西,嗤。”
殷長夏:“……”
緩緩低下了頭。
他臉不紅心不跳的忽悠:“這是當然!”
大廚終於舒心了,看殷長夏的目光也沒那麼陰森。
殷長夏虎視眈眈的注視著旁邊的碟碗筷,緩緩開口道:“大廚,我、我能洗盤子嗎?”
他今天一定得洗盤子!誰都不能阻止他!
大廚:“……這種可是臟活累活,你想做?”
殷長夏撩起袖子,秀著自己的肌肉:“想啊!特彆啊!我在老家就是專門洗盤子,那洗碗功夫,可不是我吹!”
緊跟其後的柯羽安:“……”
竟然還有人吹噓自己洗碗功夫厲害。
他越來越看不懂殷長夏的行動模式!
雖然行為像個神經病,但一定有什麼深層次的含義!
大廚:“這可不行,因為剛才的鬨劇,很多菜都得重做。現在人手不夠,可沒閒工夫讓你洗碗。”
殷長夏:“我可以兼顧兩樣!”
如果搞不到盤子,唐啟澤那邊可怎麼辦?
大廚沒想到他這麼執著,一時不知該表揚還是該批評。
之前兩批活人當中,也有在他麵前耍小聰明的,但都不是這樣執著洗盤子。
殷長夏這樣不按套路出牌,大廚也瞧不出來殷長夏到底是鬼仆還是活人。
大廚擺了擺手:“那行吧,不過你得先去看看鍋裡,食材都燉著,你翻翻就行了;等做完這個,你再去洗盤子吧。”
另外那邊的灶台燃著火,木質鍋蓋下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是水被燒得漲沸的聲響。
殷長夏趕鴨子上架,拿起鍋鏟,緩緩走到了灶台麵前。
他吞咽了下口水,將木質鍋蓋打開。
一團霧氣升起,將眼前的視線也模糊。等到霧氣散去,他準備拿起鍋鏟翻炒時,卻看到裡麵滿是碎肉塊兒,還有沒能理乾淨的頭發絲。
殷長夏:“……”
媽的!
殷長夏手心都是汗,捏著鍋鏟的手都在泛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柯羽安也差點看吐了,五臟六腑都在翻滾。
大廚陰嗖嗖的說道:“怎麼樣?這又是我的自信之作,你怎麼不鏟啊,難道……害怕?”
殷長夏神經驟然繃緊。
身側的柯羽安急忙接過了大廚的話:“哈哈,我們都是鬼,怎麼會害怕這東西呢?我們是覺得看著香!”
大廚眯起眼,悶聲笑了起來:“是嗎?但這是給賓客們的食物,你們可不能偷吃。”
柯羽安:“……”
殷長夏:“……”偷吃你大爺!
大廚掃視著他:“那怎麼不動手?”
這一定是試探!
如果單單隻是詢問菜品,殷長夏或許不會這麼想。
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未免也太過巧合。
殷長夏和柯羽安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看出了端倪!
大廚已經站到了殷長夏的背後,外麵的紅燈籠投影著被狂風吹得亂竄的枝條,倒映在大廚臉上,令他的臉頰猶如長出了黑色的斑紋。
廚房內光線昏晦,站在殷長夏身後那個碩大身影,在張牙舞爪,猶如鬼魅。
殷長夏不敢轉動脖頸,垂眸偷偷用餘光瞥去——
隻見大廚已經亮出了菜刀,圓圓的肚子驟然張開!
裡麵是肉紅色的口器!
柯羽安臉色蒼白如紙,雙腿開始打顫。
殷長夏不敢再嫌惡心,連忙拿起手裡的鍋鏟,朝著裡麵鏟了兩下。
縱然心裡害怕到了極點,手上的動作卻穩得出奇。
身後的大廚果然沒動。
他的肚子緩緩關閉,嚴絲合縫,重新恢複了正常。
“你這手法……還挺好的嘛。”
殷長夏笑得難看,隻求大廚趕緊離開。
大廚詭異的低笑道:“這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你們不知道啊……那些活人總愛在廚房裡找什麼東西,尤其愛翻這燉鍋。”
殷長夏沒有說話,背脊也僵得筆直,裝了好一陣子,大廚才放過了他。
廚房裡又開始火急火燎的忙碌起來,殷長夏臉色難看的望向了柯羽安:“很好,沒有叫出聲……”
柯羽安欲哭無淚:“這是值得表揚的嗎?”
“值得,非常值得。”
他將手放到柯羽安的肩膀上,“我們都很努力。”
柯羽安:“……”
柯羽安聽出了大廚的言外之意,不由感到了慶幸。
周迎也曾把目光放到了燉鍋上,還策劃著怎樣支開大廚,他們好仔細尋找一下號碼牌。
可這些都是陷阱!
大廚早就在這裡守著了,誰敢偷偷動這燉鍋,誰就會被大廚發現活人身份!
殷長夏說要去洗盤子的行為,反倒讓人猜不透。
不得不說……還真是運氣爆棚。
柯羽安悄悄瞥向殷長夏,發現他終於有時間開始洗盤子了,還洗得賊起勁。
柯羽安:“……”
完全看不懂!
不僅連大廚,就連他這個隊友也看不懂!
這裡麵當真有深層次含義!?
他快真的覺得殷長夏有病了。
周迎也回到了這裡,開始按照順序依次上菜。他中間沒再跟殷長夏有半點交集,心裡仍舊對殷長夏要和他比賽的事情耿耿於懷。
明明自己已經足夠低三下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柯羽安漸漸開始著急,周迎他們已經先行一步,殷長夏怎麼還不想辦法脫身?
就連殷長夏也開始嘀咕,這麼久都沒動靜,難道不靈?
他緊盯著自己的手,內心漸漸忐忑起來,是不是自己太自大了……?
那個被兩隻鬼爭搶的盤子,或許隻是個偶然。
剛這麼想,便有鬼仆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大廚,不好了!!”
大廚忙著做菜,脾氣也極差:“怎麼了?又催?都讓彆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