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1 / 2)

無論孫明達如何詢問,王紀美絕口不提半個字。

先前孫明達對傅朝瑜的偏見太深,總覺得出身不好的孩子德行也不好。這回便是告訴他這策論是傅朝瑜寫的,隻怕他也還是不相信,弄不好還會多番挑刺,白白壞人興致,他實在不願意聽孫明達排擠小傅。不若等成績出來之後,直接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看他日後還會不會以身份論事……

孫明達問不出來,遺憾不已,轉而問起這篇時務策能否給他帶過去。

這麼個好苗子,他舍不得放手。

王紀美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兩眼,旋即迅速奪走文章。

這孫明達如此殷勤,該不會是想跟他搶學生吧?

不成,拜師之事得提上日程了。

孫明達訕訕地收回了手,還嘴一句:“不給便罷了。”

怎麼一副防備他的模樣?果然人這年紀一大起來,就容易變得神神叨叨,回頭他自己打聽。這樣學問紮實的監生,他不可能打聽不出來。

這日下午,傅朝瑜下課後照例來了博士廳給王大人謄抄文章。

他今日過來時還碰到另一人,是他那日見到被人欺負的律學班的學生,名叫周文津,與傅朝瑜差不多大的年紀,身量偏瘦,觀之可親。

周文津衝著傅朝瑜點了點頭,他已經問好了題目,以為傅朝瑜也是過來討教問題的,遂快步離開,不打擾他請教。

傅朝瑜以落魄商賈之子出身卻進了國子學,此消息在杜寧的授意下早已不脛而走。就連他這個律學的學生都聽了不少,知道傅朝瑜不僅父母雙亡,聽說還有個身在冷宮、不受寵的皇子外甥。

周文津自己出身也不好,對同樣落難的傅朝瑜也多了些感同身受。國子學難待,倘若他能得王大人的照拂,應當能好受許多,起碼不會被國子學的監生明著欺負。

傅朝瑜卻也對著他的背影駐足良久。

久到王紀美忍不住輕聲問:“怎麼了?”

傅朝瑜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將那天的事兒說了出來。以多欺少、恃強淩弱這些事兒,便是在後世也是屢禁不止的,傅朝瑜因為自己小外甥的遭遇對於這類惡性深惡痛絕。若是國子監能重視,這些出身貧寒的學子們應當能過得更好些。

說完,傅朝瑜也反思了一下,他之所以在王大人麵前無所顧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明白了王大人對他的縱容。傅朝瑜不知道王大人對其他出身寒微的監生是否如此,但是對他,王大人總是多番維護,這也給了傅朝瑜坦白的底氣。

王紀美聞言也是沉默良久。恃強淩弱這種事,在什麼地方都有發生,便是做了官、入了朝堂,小官也會被更大的高官欺壓。他也是看不慣朝堂風氣,才退居國子監教書育人的。

國子監中,這種明目張膽的施壓好解決,可是私底下那些隱形的欺壓,誰又能杜絕呢?放眼朝野內外,富人欺壓窮人,上位者欺壓下位者,都是司空見慣之事。

王紀美對此持消極態度,他不覺得這種事能從根源上斬斷,不過他不願意傅朝瑜也跟自己一般避世,於是便道:“我會讓繩愆廳的人多盯著些,每日多巡查課堂、學舍、膳堂幾次,若是碰見欺壓同窗之人,必定加以嚴懲,以儆效尤。孫大人那兒我亦會囑托他對此事上點兒心,隻希望此次考試過後,這股不正之風能夠消弭。”

這大抵是奢望,不過若是孫大人當真能強硬到底,國子監風氣肯定會好轉的。傅朝瑜也明白,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得徐徐圖之。

這事兒先放一邊,王紀美與傅朝瑜第一次提到了拜師這件事。

傅朝瑜都驚了。

拜師可跟他入國子監可不一樣,拜師過後,便是正兒八經的內門弟子了!王大人乃狀元出身,做過太子太傅,朝野內外門生無數,不過是不喜朝中風氣且年歲已高,這才請旨來國子監養老。這樣的師長竟要收他為弟子,傅朝瑜一時間被這天大的喜訊給暈得七葷八素。

王紀美眉眼慈祥:“朝瑜可是不願意?”

豈敢?

傅朝瑜如夢初醒,往後退了兩步,撩開袍子伏身行拜禮:“承蒙先生看中,弟子銘感於心,日後必潛心向學,以報先生再造之恩。”

王紀美親自將弟子扶起來:“你既行了禮,這拜師之事便算定了。待考試過後,便在博士廳行拜師禮吧。”

傅朝瑜無有不應的。

回去後,傅朝瑜便跟陳淮書、楊毅恬二人透露了自己即將拜師的事兒。二人頗為他高興,不過楊毅恬也隻高興了那麼一會兒便又消沉下來。

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過於懶惰,從未用心讀過書。若是他勤快一點,也不至於被一個小小的考試給嚇得日日不能安寢。

傅朝瑜見他這樣總考前焦慮也不是個事兒,遂跑去尋了將軍府打點好的那位大廚,說儘了好話才哄著他做好了三杯奶茶。

大廚也沒想到這個學生鬼點子能這麼多。

奶茶如今也有,不過是鹹口的,茶水煮開後加入奶油和花椒,亦或是鹽、香料等,外頭人都這麼喝。不過今兒嘗過傅朝瑜的甜奶茶後,大廚竟覺得這麼做也彆有一番風味。

他本想問問傅朝瑜能否在膳堂賣,轉念一想,膳堂已經白得了人家那麼多菜譜,實在沒臉繼續空手套白狼。算了吧,是國子監監生不配。

傅朝瑜拿著奶茶回去分食,成功安撫了楊毅恬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香甜可口又醇厚的奶茶,一下子就俘獲了陳、楊二人的味蕾。楊毅恬沉浸在奶茶的奇妙口感中,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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