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瑜其實有些好奇:“你們將軍府世代驍勇,家中幾位兄長也都是武將,為何到你這兒反而從文了?”
楊毅恬吸了一口奶茶,悶悶地道:“我是被父母留下來陪祖母的。”
他們家的男子無一不是上陣殺敵的猛將,隻是男嗣鎮戍邊疆,便沒有人奉養祖母了。在黃氏懷小兒子的時候夫妻倆便打定主意,無論這一胎是男是女都得留在家中常伴長輩,好讓老太太能享受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
楊毅恬委屈地道:“我小時候也習過武,他們怕我去疆場,非得讓我讀書,可我實在不喜歡讀書做題。”
他確實沒有讀書的腦子,想從武家中又不支持,於是便成了現在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尷尬境況。
他苦惱:“我就怕我以後一事無成,一直靠家裡養著。”
傅朝瑜跟陳淮書聽著,也是百感交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傅朝瑜隻能安慰道:“若實在不喜歡讀書,往後可以發掘一下彆的喜好,總能找到自己擅長的。”
楊毅恬胡亂地點點頭,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雖然他祖母跟母親覺得他什麼都好,但是楊毅恬自己清楚,他從小到大從未辦成過一件事。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楊毅恬慢慢品著奶茶,這飲子真好喝,回頭帶回去給祖母跟母親嘗嘗……
今夜注定有許多人無法安眠了,隻是再不安,該來的還是如期而至。
此次聯考,國子監所有學生沒有一個敢缺席。孫大人撂下話,凡棄考者自動視為退學。
如此,誰敢棄考?
巳時未至,不少監生便顫巍巍坐在學堂裡了。平日裡親切的書案,眼下多了幾分陌生;後麵進來的先生們,那就更顯得麵目可憎了。
聯考很快開始,考場很快肅靜。
先生宣讀了考場紀律,考卷從後往前,逐漸發至每個人手中。
考卷一到手,傅朝瑜便從頭到尾通覽一遍。今兒上午考的是貼經,貼的都還是大經,大都是《禮記》、《左傳》等。
所謂貼經,其實就是後世的填空默寫,隻考察學生們對於經典文籍的熟識程度,隻要文章掌握的熟練,都能寫的出來。
題目不難,對於傅朝瑜他們這些基本功紮實的人來說閉著眼睛都能寫完,隻要沒有錯字就能得高分,甚至是滿分。然而對於那些臨時抱佛腳的監生來說,這些題可就太難了,一個字都不能錯。
不少人前一天還能背得頭頭是道,這會兒一緊張便什麼都忘了,有的還能磕磕絆絆的寫幾個字,有的蘸滿筆墨卻腦袋空空,哆哆嗦嗦,遲遲都下不了筆。
上午過去,有人如釋重負,有人如喪考妣。
幾個博士午憩時也圍在一塊議論。先前從未聯考過,六學之間也沒有真刀實槍比較過,今日同考一張考卷差距便出來了。先不論其他,單單上午這一門考試,律、書、算三門監生就遠要比國子學監生學得紮實。
看來這出身好,卻也並不意味著腦子好。若再這般不思進取,國子學這群人就徹底廢了。
到了下午,考試內容明顯比上午更難了。下午考的是雜文和策文,要求詩詞賦各寫一篇,策問兩篇,一長一短。沒有統一答案的東西,比有答案的更讓人鬨心。
傅朝瑜他們學堂的監生們就沒幾個是認真讀書的,碰到這樣的題目,兩眼一抹黑,哭都不知道怎麼哭。上午還能勉強做兩道,下午直接就沒一點兒指望了。
杜寧急得抓耳搔腮,左顧右盼。
他這位置不好,左側方是陳淮書,右側方是傅朝瑜,這兩人全神貫注,奮筆疾書。哪怕不知道他們倆人究竟寫了什麼東西,單單看著落筆的速度,便叫人不安。
杜寧越看越急,越急腦子便越是一團漿糊,甚至他還有種想去如廁的衝動,可他考前分明已經去了兩趟茅廁。杜寧快要憋死了,繼續張望了一會兒,冷不丁對上孫大人銳利的視線。
謔——
杜寧嚇得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慌忙低頭,掩飾一般地在稿紙上胡亂寫了幾個字。
老天爺啊,快救救他吧!
考試時間一個時辰,然而這對不少人來說根本不夠,即便再給他們一個時辰,甚至十個時辰,他們也依舊做不來詩賦,寫不出策論。
直到時辰結束,他們還在苦苦掙紮。
不過收卷的助教並沒有給他們機會,毫不留情的抽出了卷子。若有反抗不從者,做零分處理。
眾人心都在滴血!
太殘忍了。
孫明達將他們淒苦的神色的神色收入眼底,見他們如此做派,孫大人這裡說不出的憤懣失望。這些人的父兄都是朝中棟梁,他們本也是應該是人中龍鳳,可是瞧瞧他們,這都自甘墮落到什麼地步了?
如今考也考完了,是該給他們長點教訓了。
孫明達麵色凝重道:“想必爾等也好奇成績,不急,成績兩日後便會出來,屆時,諸位家中自有人前來領取諸位考卷。”
眾人:“……!!!”
要命!怎麼還叫家長!為什麼沒有人提前告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