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公公揣摩聖意頗有一手,特意選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偏殿,瞧著不過隻比冷宮好上一些,跟其它皇子的住處比又差之遠矣。
聖上聽過之後沒說什麼,點點頭就讓他下去傳話了。
成安公公心中了然,聖上看來很喜歡五殿下那位舅舅的巧思,進而惠及他外甥了。否則若單靠五殿下,想要遷宮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今被聖上高看一眼的是那位舅舅,而非五殿下,所以這住處麼,自然也就那樣了。
儘管如此,等成安公公去宣旨時,福安還是喜極而泣。
他們小殿下終於不用住在那暗無天日、陰暗潮濕的冷宮了。他就知道,隻要舅老爺過來,小殿下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儘管他們的新住所跟其他皇子們比起來依舊寒磣,可是這對福安跟周景淵來說,已經夠好了。超出預期的好。
福安千恩萬謝地送走了禦前的人,也不在乎外殿的人如何嘲笑他們窮酸沒見過世麵,大門一關,樂滋滋地抱著周景淵逛了一圈新殿。
聖上後宮妃嬪不多,宮中許多宮殿都空著,他們這處宮苑壓根沒有主位娘娘,連主殿都是空著的,寬敞得很。堂外有一進大院落,地勢低平,兩側直廊傍閣依亭,掩映著怪石花草,彆有洞天。
福安滿意極了:“往後啊,偏殿裡的一切都是小殿下的,這可是舅姥爺給您掙來的,殿下高興不?”
周景淵一錯不錯地盯著宮殿,烏溜溜的眼睛裡盛了淺淺的笑意。
母妃說的沒錯,舅舅很愛很愛他,即便舅舅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舅舅呢?
五皇子遷出冷宮,還是聖上下的旨,這在宮中還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過,上頭幾位娘娘權當當是聽了個笑話,並未真正放在心上。威脅最大的傅美人如今都已經死透了,剩下這個三歲的小娃娃能翻出什麼風浪來呢?
既無寵愛,又無家勢,想要與其他皇子爭鋒簡直癡人說夢。哪日若是不聽話了,隨手一摁便能摁死,何必費心掛念呢?
貴妃因為三皇子被聖上禁足又罰俸,顏麵儘失,這些日子日日都要敲打周景文幾句,甚至打定主意,等禁足過後便去求聖上讓兒子跟著先生讀書去。讀書明禮,想必就不會這般胡鬨了。
周成文一點兒都不想去讀書,可但凡他流露出抵觸的情緒,母妃便要念叨個不停,還拿太子跟大哥跟他比。說什麼他們母家不差大皇子跟二皇子的,舅舅更是掌管戶部權勢滔天,為何不能與之一爭?
周景文都懶得說,這二人都已成年了,可自己才六歲!
若他能比得過太子他們,豈不成妖孽了?罷了,就讓母妃自己去臆想吧,反正他是左耳進、右耳出。
無獨有偶,賢妃亦在教訓兒子。四皇子比起三皇子總要好管教許多,賢妃隻盼著四皇子往後能少惹些禍:“我聽說貴妃有意送三皇子入學,待他上學之後就沒人再拉著你闖禍了。”
在賢妃看來,兒子闖禍全賴周景文。自家兒子天真爛漫,那周景文卻是個胡攪蠻纏的禍頭子,隔開了也好。
周景成皺著臉,不禁苦惱起三哥讀書之後自己要跟誰玩,難道要去找好欺負的老五?
唔……也不是不行,畢竟老五的舅舅會畫故事。
賢妃仿佛洞察人心一般,立馬告誡:“五皇子那兒也不許再招惹,他母妃的罪了太多人,連你父皇都不喜歡他,注定不受寵也爬不起來。這樣的人還是遠著些好,免得出了麻煩反而沾了一身腥。”
四皇子好奇:“老五母妃都得罪了誰啊?”
賢妃沒好氣地敲了敲兒子的額頭:“不該打聽的事兒少打聽。”
周景成泄了氣,良久又抬起腦袋:“可是他舅舅看起來很厲害。”
賢妃嗤笑一聲,說話拖著長長的調子:“一個商賈出生的學子能有幾分的能耐?這輩子都得受身份禁錮,便是將來高中進士恐怕也闖不出名堂。”
不僅僅是她,後宮中人就沒有誰將這對舅甥真正放在眼裡,隻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兩句而已。
宮中紛擾,外界無從得知。
又一日,國子監門前忽然熱鬨起來,馬來車往,絡繹不絕。
今日正值朝中沐休,本該是舒坦的一日,不少人的興致卻因為要來國子監而蒙上了一層陰影。
家長們於國子監正門前找到前來迎接的兒子之後,又與同僚互相見了禮,這才想著要去看一看成績,他們一早聽聞,國子監將成績張貼出來了。
監生們瑟瑟發抖。
好在虛驚一場,原本張貼成績之處空無一物。
助教匆忙過來解釋,說這幾張紅榜不知被誰給揭了,大清早起來便不見,應當是連夜撕的。
諸位家長神色皆有些微妙,能做出這種事的自然是國子監的監生,如此欲蓋彌彰實在愚蠢。可他們也不敢罵出來,萬一這蠢貨是自家人那就可笑了。
杜寧跟在他父親身後,見狀催促道:“父親,我們先進去說話把,我給您介紹介紹國子監。”
傅朝瑜站在助教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杜寧。
杜寧心虛地撇開眼睛,不敢拿眼瞧他。
這紅榜是他叫人撕的,昨兒晚上,他特意找來周文津派他撕毀榜單。之所以叫周文津,一則是因為他家境落魄好欺負,二則是因為他成績好。前三名之中,陳淮書家世顯赫,傅朝瑜背後站著王紀美,唯有周文津一無所有,欺負起來如同泄憤一般,畢竟誰讓他非要考這麼好呢?
周文津敢不從,杜寧便敢叫人揍他。折騰一番,周文津還是憋屈地認了。
可不幸的是,他們回來的時候竟然被起夜的傅朝瑜給撞到了。
周文津慌不擇路地離開,杜寧卻強撐著裝作沒事人一樣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