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2 / 2)

皇上用完飯後沒忘記大功臣,拿起文刊又從頭翻到尾,除去最後一篇,這本文刊屬實對他胃口,連一篇故意推銷筆墨紙硯的打油詩也格外出彩,署名是陳淮書,似乎是陳國公家的那個小孫子。

國子監大多是無能之輩,尋個有才有德的譬如浪裡淘金。不過今年的人才跟往年不同,有人之人竟然自己跳出來了,都不用朝廷特意去搜羅。

翻著翻著,皇上忽然記起來,這傅朝瑜還是五皇子的親舅舅。

他召來了成安公公,想起來要問問五皇子的近況。皇上對這個兒子從來不管不問,甚至都不記得他長得什麼模樣,也就傅朝瑜近來頻繁露麵才讓皇上對這個不討喜的兒子多了兩分關注。

成安公公答道:“五殿下自打搬了新殿之後倒也安分乖巧,不愛出門,隻在院子裡玩耍。”

皇上正要讚一句安分守己,成安又來了一句:“不過四皇子解了禁足之後時,常愛往五皇子那兒跑。”

“老四?他不是跟一向老三形影不離?”

成安心說那都是禁足之前的事兒了,如今他瞧著四皇子早已經忘了三皇子轉投五皇子門下了,不過他可不敢說這話,隻道:“想是三皇子讀書之後四皇子沒了玩伴,這才盯上了五皇子。且那日傅公子進宮後給五皇子留了不少有趣兒的東西,四皇子眼饞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好奇心起:“都有什麼?”

成安麵色為難:“這奴才便不知道了,不過看四皇子寧願挨賢妃娘娘的責罵也要往五皇子那兒趕,應當是有趣的玩具吧。”

皇上決定得空過去看看,一時又問:“老四去尋老五,老三可知道?”

成安搖頭:“三皇子被貴妃壓著讀書,尚且不知。”

皇上看好戲的心思頓起,同時又愈發驚歎傅朝瑜頭腦靈活了,不僅聰慧,哄小孩兒也一哄一個準。上回的《西遊記》他瞧著就不錯,這回又不知給老五留了什麼好東西來。他想起那活字印刷術,又思及自己貧窮不得見人的私庫,讓成安上前:“你先出宮替朕帶幾句話。”

晌午過後,天氣漸熱,傅朝瑜又一次見到了宮中來使。

次數多了,傅朝瑜對此也見怪不怪了,隻是這回來的宮使派頭似乎格外大,傅朝瑜應付起來格外謹慎小心。

這位公公待他也客套,自報說是聖上跟前的公公,名叫成安。

傅朝瑜開了小差,他外甥身邊有個叫福安的公公,難道名字裡帶“安”的才是強者標配嗎?

言歸正傳,成安公公今日過來是為了要稿子的:“那活字印刷聖上大為讚賞,預備讓太府寺也去試試。宮中藏書雖多,然聖上對您那本《西遊記》卻情有獨鐘,不知您這事兒是否有整本,奴才好帶過去給聖上過目。”

傅朝瑜眼中含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多半是那位皇帝陛下想要充盈私庫了。為了外甥在宮中的安穩生活,傅朝瑜能說沒有嗎?必然不能的:“這故事是我從彆人那兒聽來的,後頭的章節皆已記下,我今日回去將後頭的故事寫出來,公公五日後派人過來取即可。”

那感情好,成安笑容滿麵,又不忘交代:“聖上還許諾,這書稿可以給您分一成利。”

才一成,好摳!

傅朝瑜腹誹連連,若是換了彆人他少不得要爭取五成利,但是這摳門的是當今皇上,傅朝瑜還不能討價還價,甚至還得畢恭畢敬來了一句:“懷瑾謝聖上體恤。”

成安又道,往後傅朝瑜送進宮的東西可以先送去太府寺,由太府寺轉而送給五皇子。這自然也是皇帝要求的,太府寺都是皇上的人,由陳國公府送進宮的東西皇上並不知情,但是由太府寺送過來的東西,皇上卻可以第一時間查看。

傅朝瑜這會兒要跟宮裡搭上關係,對此並不反駁,還讓成安帶個兩個小玩意兒進宮給他外甥。

這可是他精心準備的,小外甥定然喜歡。

送走成安,傅朝瑜正想趴下睡一覺,楊毅恬卻神色緊張地衝了進來,失聲叫道:“不好了,杜寧被人打了!”

雖然早料到有這一天,但是真聽到杜寧被打,傅朝瑜還是略有心虛,連忙跟在楊毅恬後奔赴現場。

杜寧是在國子監門口被打的,來人極為凶殘,打了就跑,國子監這麼多監生愣是沒看清楚施暴者究竟長得什麼樣。

傅朝瑜過來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杜寧被揍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那人不會比他父親揍得很,他恐懼的是後麵來的這些五大三粗的人要將他團團圍住,要跟他“說道理”!

起因還是那篇招人恨的文章,不少人看過之後耿耿於懷。不說他們喜歡的名將被人汙蔑,就是當世不少為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將軍都被歧視,大放厥詞的還隻是個國子監的一個學生,這誰能忍?

於是商議過後便來堵人了,勢必要讓杜寧親口承認錯誤。

杜寧已經被嚇傻了,他說文章不是他寫的那些人根本不信,杜寧再三強調,他們反而越發憤慨,覺得自己敢做不敢當。杜寧都被嚇得不敢說實話了,欲哭無淚地蜷縮在牆角,頭一次知道被人欺淩原來是這般可怕的事。

正僵持著,傅朝瑜過來了。

國子監監生們像是立馬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迅速集攏到傅朝瑜身前。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眾人都覺得傅朝瑜很可靠。

此處圍觀之人眾多,傅朝瑜卻還是一眼看出了主事者。敢當眾將杜尚書的親子圍在國子監門前,想來此人出身不會低,官員隻怕都沒這個膽,多半是皇親國戚吧。

傅朝瑜安撫眾人莫慌,問過之後得知周文津與陳淮書剛剛已經跑去找先生了,這才衝著人群後麵那位虎背蜂腰的青年男子拱了拱手,客氣道:“可否請公子先放了我們國子監監生?”

青年男子眯著眼打量著傅朝瑜,見他一副俊俏書生的模樣,抱著胳膊譏笑道:“他寫文章不過腦子,貶低當世英豪,還放言不服來辯。我等如今就是來與他辯一辨的,怎的,你們國子監還想護短?”

杜寧眼淚汪汪地看著傅朝瑜,快救他!

傅朝瑜坦言:“並非護短,那文章僅代表杜同學個人觀點,與國子監無關。”

杜寧破防:“傅朝瑜你個狗東西,我跟你不同戴天!”

青年男子冷笑一聲看向他,杜寧立馬銷聲。

傅朝瑜又緩緩道:“公子爺既說今日過來是為了辯論,那以文鬥的方式豈不是更合適?”

那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辯論,跟他辯呂布是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下第一武將?”

片刻之間,傅朝瑜便已想到要將這事兒拔高到什麼地步了:“這題太俗,不值得一辯。我觀公子等都是尚武之人,今天下初定,但是邊境未平,各地尚有匪寇,朝中以文立國與以武立國的爭議此起彼伏,尚未有定論。一味爭吵有傷和氣,不如以此為辯題,雙方點到為止切磋一番,公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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