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1 / 2)

那青年尚未開口,但他身後的人早已蠢蠢欲動起來,催促他答應。

青年微微蹙眉,卻也沒回絕他們。

恰在此時,孫明達等國子監師長整整齊齊地趕過來,正好一字不落地聽完了傅朝瑜的提議。

辯論?孫明達心下思忖。

國子監師長出麵,那青年男子眼神瞬間銳利了許多,半眯著眼睛儘顯桀驁。他今日不過帶著人前來說理的,揍人的另有他人關他們什麼事兒?這國子監的人若想靠著人多逼他認罪,他便鬨得天翻地覆又如何?聖上跟前,他也有理。畢竟,是國子監的監生口出狂言在先。

不想孫明達雖臭著臉過來,卻並未對這群鬨事的人發作,反而恨鐵不成鋼地怒斥杜寧:“躺夠了就趕緊起來,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簡直丟人現眼。”

杜寧委屈地都想哭。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場就沒有一個人願意替他出頭的,可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他都被打成這樣了……

青年鄙視了一番杜寧,那位杜尚書在朝中顯赫一時,怎麼養出了這麼個毫無擔當的兒子?他對於折騰一個窩囊廢並沒有興趣了,隻是今日也不能白來,且身後總有人催促他也煩得很,他便問傅朝瑜:“這辯論我應下了,去哪兒辯?”

傅朝瑜隱隱看了一眼孫明達的方向,他若是要說來國子監辯,不知道這位會不會罵他。

這回是傅朝瑜小人之心了,因為孫明達竟然主動開口道:“國子監明義堂還算寬敞,能容納千餘人。”

青年覺得荒謬:“要容納這麼多人做什麼,不過隨意一辯罷了。”

傅朝瑜立馬打斷:“既然要辯,就得來一場轟動一時的辯論,若是旁人都不知道那這辯的還有什麼意義?您這邊自去篩選辯手,至於另一方,國子監這邊也會對外張貼告示,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有人自願報名。”

那人疑惑,他似乎對傅朝瑜很感興趣,問:“你不應戰?”

傅朝瑜心說,這種不管站哪邊都會罪人的事兒他怎麼可能去做?自己本就出身商賈,真要被哪一方逮到了把柄,日後官兒還沒做就先樹上敵了。他不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但風頭他一樣得出!

然而他還沒開口,孫明達又先一步說:“為公允起見,國子監不參加本場辯論,不過會仔細挑選四名飽學之士與您交手。”

他這一下子將王紀美要說的話都搶著說完了,王紀美瞥了他一眼,不明白這個老倔驢怎麼忽然這麼關心他弟子了,打的什麼主意呢?

連傅朝瑜都驚訝了。

這般說辭並未說服對方,傅朝瑜見他仍有不滿,是以道:“若是公子信得過我,這辯論場的規則便由我來定吧,三日後您再來國子監尋我,屆時我將規矩告訴您,您自去備齊隊伍練習。兩方準備妥當,以一月為期,到時候直接在明義堂當眾辯論。”

青年打量著傅朝瑜:“行,此事全權交由你負責。”

傅朝瑜滿意他的上道,瞄了一眼孫明達,看看,這次辯論他負責,都得聽他的。

孫明達沒吱聲,默認了對方的話。

傅朝瑜對這青年還頗有好感,提醒他:“辯場殘酷,還望公子小心對待,切莫輕敵。”

青年下巴一抬:“還用的著你說?”

看樣子,這炸毛老虎是被安撫住了。

對方最後問了傅朝瑜的名字,又丟下一句“我是崔狄”,便帶著人聲勢浩大地離開了。

傅朝瑜也才發現,對方還都是騎著馬來的,十幾匹高頭大馬,光看著便價值不菲。長安城裡能養得起馬的人家非富即貴,這群人裡恐怕連一個尋常出身的人都挑不出來。

孫明達雖然親自過來給杜寧解了圍,方才又搶著回了話,但是他跟傅朝瑜關係還彆扭著,因而崔狄離開後,國子監這邊第一個離開的竟也是他。

王紀美見自家弟子無礙,交代了幾句也下去備課了。

傅朝瑜踱著步子來到杜寧跟前。往日張牙舞爪的杜小公子今兒吃了掛落丟了麵子,還險些被嚇得半死,這會兒正蔫頭耷腦地杵在原地。

杜寧心裡還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傅朝瑜這廝該不會是知道自己對不住他,所以特意過來道歉的吧?

他抬著頭,隱晦地看向傅朝瑜。就算道歉,他也不會原諒傅朝瑜!

然而傅朝瑜麵上丁點兒笑意也無,目光冷淡,看得杜寧忍不住一寒。倏爾,他開口問道:“被人欺負的感覺如何?”

杜寧怔住。

傅朝瑜打量著他,笑意不達眼底:“你仰仗出身欺淩旁人,豈不是這世上還有你得罪不起的人。你今日所受之罪尚且沒有周文津這些年遭遇的十之一二。沒必要覺得委屈,這是你應得的。若不是你父親,我甚至都懶得過來看你一眼。”

杜寧如墜冰窖。他僵硬地側過頭,發現周文津一直都在,他看自己的目光有忌憚有同情,似乎還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周文津討厭他。

傅朝瑜也是。

不多時,國子監門口的人都散了,唯留下杜寧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備受打擊。被人這麼直白的討厭,哪怕囂張如杜寧也是接受不了的。他本以為傅朝瑜看在父親的份兒上,一直有意與自己結交,結果卻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壓根不喜歡他。

傍晚,傅朝瑜又去了他先生那兒交作業。他先生書畫乃是一絕,詩賦也頗有造詣,雖然不大喜歡應試文章卻也能寫得出彩。

傅朝瑜的文章風格自成一派,頗有靈性,但有時候太過好惡分明。王紀美自己也是如此,這麼多年都沒改過,他不願意讓弟子泯滅天賦,隻能在細微之處指點一番。他知道朝廷那些官員喜歡什麼,雖不至於讓傅朝瑜全按著這個路子來,但也不會讓他犯了忌諱。

改過文章後,傅朝瑜才開始問今兒過來的那個青年。

王紀美搖搖頭:“這人你不認得也正常,他剛被聖上從邊疆召了回來,乃是信陽長公主的兒子,當今皇帝的親外甥,年紀雖不大,卻已是侯爺。他已逝的父親與端妃娘娘也是親兄妹,所以外頭都說,崔狄與大皇子走得近,是大皇子一派。不過,這都是相較於太子而言,崔狄這些年一直在邊疆禦敵,想必也多少功夫摻和派係之爭。他出身不俗又手握軍功,這回杜寧惹上了他隻能是自討苦吃了。”

然而,對於讓崔狄等來國子監辯論一事,不論是孫明達亦或是王紀美其實都不反對。

國子監在朝中尚且能有立足之地,不過是因為孫明達為人強硬罷了,否則以這些監生不學無術於國無功的德行,國子監哪兒還有立錐之地?不過,若想興文教之風,揚國子監之威,閉門造車是不行的,倒不如趁著這幾回的機會好好經營一番,讓國子監徹底揚名。

這一日過得甚是熱鬨,杜尚書聽聞兒子被打後派了管事過來,問後得知杜寧無礙也就放一邊了。

戶部公務繁忙,杜尚書雖然有些在意這個兒子,但在意的不多。在杜尚書看來,還是公務最為緊要。至於崔狄,這事兒他給記下了。

記在大皇子頭上。

也是托這樁鬨事的福,不僅是朝中官員,就連尋常百姓都聽說了《國子監文刊》的事,跑去文豐書局準備買書。三千本文刊銷售一空,還有京畿一帶的不少書鋪也聞著味道過來了。

李閒不得不加印。他與國子監敲的是分成的契書,文刊賣得越好,他們分得利潤越高。這些日子日日生意紅火,李閒每日走路都生風。

生意同樣紅火的還有鄧方。他家的筆墨鋪子近來多了不少訂單,還有些外地商賈指名要做他的生意。鄧方起先還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以為自己恐是轉了運道,後來方知,是自己的鋪子在《國子監》文刊裡頭露了麵,被人記下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