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2 / 2)

孔連枝心下一顫,心有不甘地將未儘之言咽了下去。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要噴,可惜時間到了,經過前些日子的訓練,他們對傅朝瑜多多少少有些畏懼。

瞧著這位孔家之後竟如此聽話,眾人暗暗咋舌。

看來這辯論隊規矩還真挺嚴啊,不過,文官武將的矛盾也是真重……

自古文武相輕,兩者的嫌隙由來已久。武官覺得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卻能在朝中將他們壓製得死死的,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文官的口誅筆伐,心中不忿久矣。文官覺得武官擁兵自重,看哪個都像是造反頭目,現如今天下初定還不卸甲歸田,簡直大逆不道,不噴他們噴誰?便是噴,這些武將也得忍著,忍不了就是有造反之心,越發罪不容誅。

兩邊如此不和,一方麵是立場原因呢,一方麵也未嘗內有為君者的刻意引導。亂世需所向披靡的猛將,盛世需要治世治過的能臣,偏偏他們比較尷尬,處於亂世與盛世之間,兩不沾。

第二場後,在場眾人的興致算是徹底被勾起來了,然而到了第三場自由辯,眾人才明白方才這八個人還算是收著的,若不收斂,便是朝中最厲害的禦史到了他們這兒,也是自愧不如的。

辯論賽,原是這樣可怕!

眾人從謹慎溫和的互嗆,逐漸演變至互相拆台的互噴,再到最後變成無差彆攻擊——

“缺乏文治,政權不過百年。”

“武德不修,多半二世而亡。”

“自古擁兵自重的都是武將!”

“你們文官隻會耍嘴皮子威風,保家衛國還不得看我們?”

“武將粗俗不懂治國之道。”

“放屁,你們孔聖人還文武兼修呢!”

旁的也就罷了,那句孔聖人文武兼修才是致命一擊,尤其是在場的還有位聖人之後。文方那邊的反擊有片刻停頓,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半晌才咬牙堅持回了一句,然而崔狄等像是無師自通了一般,不論如何都是一句“孔聖人文武兼修”、“孔聖人勇武過人”、“孔聖人足躡郊菟”!

鄭如徽這邊險些沒有被氣吐血。

無賴,隻知道說軲轆話的無賴!

然而無賴的招數總是最能堵人。

台上鬥得吐沫橫飛,若不是有傅朝瑜的出局威脅在他們興許真會打起來。台下也聽得目瞪口呆,一刻也不敢分神,生怕錯漏了一點兒。先前總以為武將嘴拙,不曾想真罵起來也是這般厲害。現在想想,朝中互噴哪有這辯論有意思,還是他們太自大了。他們隻恨不能以身代之,衝上去替他們辯一辯。

前麵吵得太厲害,幾次收不了場,等到最後陳詞總結時雙方的稿子裡還是各種貶低拉踩,帶著一股要將對方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狠勁兒。隻是今日隻是辯論,還是有時間限製的辯論,他們便是有再多的話,時間一到也不得不鳴金收兵了。

剩下的,便得交由諸位裁判定勝負。

傅朝瑜本來是想邀單數的裁判,他擔心會出現平局的情況,若如此,那這辯論還有什麼意思?雖說今日的勝負決定不了什麼東西,但是對於觀眾來說有個輸贏總歸是必要的。

不想孫明達跟王紀美卻並不介意,王紀美一度有些不滿地跟他提過,這回的辯必會分出勝負,不管有幾位裁判,都會分出勝負。王紀美不滿的不是裁判人數,而是對於勝負這個既定結果。

裁判正在做出最後的決定,周景文卻坐不住了。今兒這場戲,傅朝瑜出的風頭實在太多了,哪怕他沒有辯論,受到的關注也一點兒都沒比那八個人少,相反,因為他不卑不亢、姿容出眾,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周景文已經偷聽到後一排有人在打聽他是誰了。

這可不行,傅朝瑜絕不能搶了他舅舅的風頭!

周景文很不服氣,他在這兒操碎了心,但他舅舅也不知怎回事始終沒回來。他都讓小太監挨個兒找了,依舊沒找到他舅舅。

張望間,周景文注意到一件事——並非所有人都是坐著的,牆邊還有一些年輕人竟整場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難道,國子監的監生都沒有座位嗎,那為何傅朝瑜與他們不同?

周景文心中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離席悄悄走近他們,隨意扯了一個人的衣擺問:“你們為什麼沒有座位?”

被他扯住衣角的是安陽侯世子,他今兒過來一方麵是為了看熱鬨,一方麵也是站給他爹、他叔父幾個看的。他家長輩都來了,若是他不過來則顯得他既不合群又不愛學子,回家保不齊又是一頓打。

小世子知道眼前這位是個皇子,雖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小皇子,可不論是哪個安陽侯世子都不敢糊弄,他解釋道:“殿下,隻有外頭來的觀眾有席位,國子監的監生很少有位置,除非是替先生辦了事兒的,還有上回聯考考得好的監生,他們都坐在那一塊呢。”

安陽侯世子指了一片位置。

周景文望過去,沒發現他舅舅。

周景文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所以他們在這兒站著聽完整場辯論是因為功課不好嗎?但他舅舅也沒有座位,也就是說,他舅舅既沒有幫忙,也不是上回考試名列前茅的?

細思極恐!

周景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兒:“那你知道杜寧嗎,戶部尚書之子,上回聯考,杜寧的名次是多少啊。”

安陽侯世子笑嗬嗬:“您說杜寧啊,他比我考得還要差,倒數第一。他跟傅朝瑜還是一個學舍呢,一個頭名一個倒數第一,找誰說理去?”

周景文:“……!!!”

晴天霹靂!當頭棒喝!

小孩兒對他舅舅一直堅持的信任,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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