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副主也。
本朝皇子不在少數,身份尊貴的皇子亦有許多,可唯獨儲君隻有一個。
這場辯論自從太子親臨之後,便已經注定了結局了。
傅朝瑜公布完了結果之後,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何感受,也明白了為什麼他先生說結果早已注定,大概,先生也是一早就知道太子要來坐裁判了吧。
雖說勝負乃兵家常事,但是就這麼輸了誰能甘心?哪怕結局已定場中還是不免有些爭議,就連台上坐著的幾位也各有不平。
然相較於其他人的憤憤不平,崔狄似乎並不驚訝這一結果,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許是傅朝瑜目光直白,崔狄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可不是誰都像他似的鎮定,譬如鄭如徽等人便是盛氣淩人,而大將軍等卻是惱怒至極,甚至公然放出話來:“這結果不能服眾!”
鄭如徽也惱:“老將軍是在質疑太子殿下等裁判不公?”
“公平在哪兒?他們分明瞧不起武將!”
這誅心之語,叫台下諸位裁判臉色大變,這老匹夫竟然當眾不給太子麵子,鬨出去了國子監也難辭其咎,孫明達跟王紀美已經在猶豫要不要上去穩定場麵了。
傅朝瑜眼看事態失控,當然不能放任他們毀了辯論賽招牌,狠狠敲了一下鑼。
被鑼聲嚇出條件反射的兩方瞬間啞火,仿佛畏懼之前的“禁賽威脅”,都不敢說話了。
倒是看得觀眾稀奇不已,隻覺得台上這個年輕人厲害,鎮得住場子。
傅朝瑜無奈地開口,言明今日勝負隻代表本次這一場比賽,比賽是為了友好交流,口舌上的爭論或許有勝負,但是現實中沒有誰輸誰贏,文官武將同是朝中中流砥柱,沒有高下之分。
他一開口,老將軍這才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總算有人說了一句人話。
傅朝瑜看向台下,任勞任怨地繼續調節。
今日兩邊雖然互噴的厲害,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一場惡戰,但傅朝瑜還是挑了兩邊一些中正平和且相對精彩的言論撿出來加以總結,充分顧全了雙方的麵子。並且表明,君子和而不同,不管是崇武還是修文都是為社稷效力,為君王儘忠,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需求同存異,共謀發展。
國之強盛,文武不可或缺,順便引用後世偉人的一句話,有誌者應當文武兼修,需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一陣靜默之後,明義堂忽然響起持久的掌聲。
說得真好!
現在台上的傅朝瑜本就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又是敢說敢為的性子,他光是現在那兒抑揚頓挫的說上幾句便足以吸引全場的目光追隨,何況他話裡話外還有理有據,極具壯誌豪情。
杜尚書麵有讚歎,恨不得這是他自家的兒子!這若是他兒子,他做夢都能笑醒!
可這為何就不能是自己的兒子呢?
眾人也一樣,對前麵的總結不過隨意聽聽,可聽到最後,卻忽然莫名地熱血沸騰起來。
有官員咋舌:“難不成,這一屆的國子監監生口才都這麼好嗎?”
“興許也隻有這一位吧。”
大皇子這邊輸了,麵上本來不大好看。然而傅朝瑜這番話說的體麵,顧全了雙方的麵子,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連大皇子忍不住同身邊人問起了這個眼生的年輕人。
孫明達與他解釋了一番。
大皇子在聽到“傅朝瑜”三個字後,凝神細思了一番,驟然問:“聽說宮中五皇子有位舅舅在國子監,仿佛就是此人?”
“正是。”
大皇子臉色微妙了起來。傅美人曾經害的他母妃流產以至於再不能生育,母妃對此耿耿於懷。這個傅朝瑜竟然是傅美人的親弟弟。他先前對付傅朝瑜升起的那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了。
不過崔狄卻越發覺得傅朝瑜這性子合他胃口,跟那些擰巴內斂的讀書人不大一樣,下台之後還約著往後一塊喝酒。
傅朝瑜笑著應下,也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入了這位的眼。多交一個朋友總是有好處的,這位雖說跟大皇子關係匪淺,但是傅朝瑜總覺得他不像是能支持大皇子的人。
莫名的直覺。尤其在看到崔狄隻是同太子與大皇子寒暄了兩句後便離開,傅朝瑜變便更加篤定這個猜測了。
眾人在陳淮書、周文津幾個的引導下,心滿意足地相繼離場。今日這場辯論,從頭到尾都高潮迭起,精彩異常,看來是他們從前小看了國子監了。這國子監最近頻頻出頭,也不知後麵還有何等的風光?更不知會不會搶了彆的衙門的風頭。
出了大殿,有幾位賊心不死,又問起了膳堂今日是否能招待外賓,結果毫不意外地遭到了拒絕。
國子監膳堂不招待外人,誰來了都不好使。
祭酒大人說的。
眾人心中罵了一句孫明達老禿驢,悻悻走開。
同為國子監監生,有人能負責引導諸位大人退場,有人便隻能在旁乾看著,譬如杜寧。且不忿的是,他學舍的另三個人在今兒或多或少都出了風頭,唯有他,連明義堂的大殿都不敢進,一直在外遊蕩,生怕被他外甥看到又拉著跟傅朝瑜一起比較,跟個孤魂野鬼一樣可憐。
而風頭正盛的傅朝瑜,散場之後還被太子叫過去問了兩句話。太子見傅朝瑜談吐不俗,溫聲勉勵一番。又就國子監監生情況與孫明達王紀美閒聊開來。
傅朝瑜得以退下。他找到了自己的小外甥,熟絡地將人揣進懷裡。
他家小外甥從前吃不好穿不好,個頭長得比彆的小孩兒略遲緩許多,都三歲了卻還像個兩歲小孩兒一樣,抱在懷裡小小一個,看著都可憐。
成安公公卻咋舌,但凡碰麵不是抱著便是摟著,不膩歪啊?隻是舅甥,又不是親父子。
然而周景淵這會兒還激動著,看到他舅舅便眉飛色舞地一個勁兒誇讚:“舅舅,厲害!”
傅朝瑜刮了刮他的鼻子:“景淵以後更厲害。”
這話不是吹,上輩子景淵毫無依仗都能孤身一人在朝中立足,甚至最後還能成功登基,這般心性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周景淵看了一眼不知為何蔫蔫的周景文,握著拳頭,張牙舞爪的高聲宣布:“我舅舅最厲害!”
平日裡膽怯的眉眼煥發著一股蓬勃朝氣。
周景文竟然沒有反駁。
不多時,杜寧依舊未曾出現,但是杜尚書前來跟自己外孫打了個照麵。周景文內心無比掙紮,將他外祖父拉到一邊企圖負隅頑抗,壓低聲音偷偷地問:“外祖父,上回舅舅聯考真的考了倒數第一嗎?”
他眨了眨眼,希望外祖父能給予期待的回答。
杜尚書怔住,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這事兒已經傳到宮裡去了嗎?
覷見外祖父的神色,周景文便知道這事兒不是國子監監生冤枉了他舅舅。同樣是舅舅,為什麼彆人的舅舅那麼爭氣,他的舅舅卻隻會丟人現眼?周景文越想越委屈,都快要氣哭了,他堂堂三皇子,從來都沒有這麼憋屈過。
杜尚書嚇了一跳,連忙追問可是有人欺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