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有本事, 那你可以不忍!這個公司呆不下去了,辭職, 下麵有的是公司接著你。但你捫心自問,你有那個本事嗎?沒本事,你就得忍!你沒能力,心氣又高,現在把你放到社會上, 你就隻有被打碎了重造的份兒!所以我叫你考研。再給自己三年時間, 去沉澱、成長,好好想想清楚自己要過一個什麼樣的人生, 掌握主動權,自己去選擇, 而不是被社會推著往前走, 那叫身不由己!”
書庭不語。
不知道為什麼,書庭對“考研”二字極為排斥。
每年十月、十一月份,一教走廊裡便擠滿了考研黨,一個個灰頭土臉,拿著肖秀榮考研政治, 走來走去地大聲背誦, 像一個個學習、應試的機器。
她不想成為其中一員。
青春那麼寶貴,轉瞬即逝, 何必浪費在這上頭?
鄭宇成問:“考個研,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說著, 一語戳中, “你不就是懶得學習嗎?你不就是想天天跟小男朋友膩在一起嗎?你要工作,那是工作累,還是讀研累?等考上了,有大把時間給你戀愛!考研你一樣可以考到蘇州,我不反對!你現在就是貪圖當下!心思一點都沒在學業、事業上。閨女啊,咱有點遠見行不行?!”
“人就應該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但也要展望未來!”
書庭賭氣:“算了,我不想跟你說話!”說著,一扭頭走進了一美房裡,在床上“嘭”地躺了下來。
客廳裡,叔叔重重歎了一口氣,點上煙。
初高中,小孩子不懂事,談戀愛不管不顧也就算了,現在這都大學了,都二十有一了,談個戀愛還這麼二!
單位裡人老張家女兒,說戀愛耽誤考研,以後考上了保不齊還要異地,劃不來,當機立斷就跟人分了。
哪像這一個!
叔叔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出來:“也不知道她這性格,是從哪個基因裡頭來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嬸嬸開了一句玩笑,哄哄叔叔:“從我這個基因裡頭來的,行了吧!”
“咱老鄭家可沒這基因。看看一美,多積極向上。”
嬸嬸白了他一眼:“切,我要不是這性格,不愛情至上,我要但凡有點上進心,我當年還不能嫁給你呢。”
“不嫁給我,你現在能有這好日子?”
“當年追我的那個李強國,現在不也正廳級了?”
“可人那婚姻也名存實亡了,他跟他老婆都分居多少年了,現在不離婚,也就是為了仕途,為了政治形象。他當年看上你,那是看你長得好看,家裡條件又好,跟他門當戶對,他那是看上你的外在條件。不像我,你現在都…”說著,比劃了嬸嬸一下,“我還一如既往、從一而終地喜歡你,是吧?”
嬸嬸忍不住笑地翻了個白眼:“煩人!”
而在一美房裡。
書庭倒在床上刷手機,一美則背對書庭坐在桌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隻是默默地、小口小口喝水。
聽客廳裡,又傳來叔叔嬸嬸窸窸窣窣的聲音,書庭心情煩躁,“嘭”地一下坐了起來:“又說什麼呢!”說著,起來換了一條牛仔褲,拿上羽絨服,對一美說:“走,陪我出去走走,在家裡煩都煩死了!”
“哦,好啊。”說著,一美也換上了外出服。
書庭坐在床上問:“好了嗎?”
一美點點頭。
書庭便拿上手機出去了,徑直穿過客廳,走去穿鞋。
一美緊隨著走出來,也不知怎麼跟叔叔嬸嬸解釋,於是對著二老疑惑的麵孔,手舞足蹈了一番說:“就是,那個,我們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
嬸嬸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並把一美拉到一邊問:“你姐怎麼了?還生氣呐?身上帶錢了沒有?”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姐姐一聲:“一美。”
“嗯,馬上。”
嬸嬸說:“我一會兒微信給你轉,你倆出去吃點兒好吃的,讓你姐把火泄完了再回來,要不晚上他們爺兒倆還得戧戧!”
一美便說:“嗯,知道。”
等一美走出房門時,姐姐已經搭電梯下去了,一美便急忙叫了電梯,下了樓——見姐姐正坐在樓下健身器材的秋千上,戴著羽絨服帽子,脖子縮在裡麵,兩隻手也插在口袋裡,小幅度地蕩來蕩去。
天空還在飄著小雪。
讓姐姐看上去,莫名有些哀傷。
“姐姐!”
書庭便站起來,向一美走了過來。
一美問:“我們去哪兒啊?”
書庭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便說:“打車去星巴克吧。”
到了星巴克。
兩人一人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書庭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握在手心裡,臉側過去,靜靜望著外麵的雪景。
其實姐姐靜下來,五官看上去會更有韻味。
過了一會兒,姐姐回過頭來。
一美便叫道:“姐姐。”
“嗯?”
一美一臉擔憂:“你以後……是怎麼打算的呀?”
書庭聽到,不禁笑了。
她這個當姐姐的不懂事,還讓妹妹替自己操心了。
書庭說:“我還沒想好。但我不喜歡家裡逼著我做決定。”
“那你跟那個……”
“許翼辰?”
一美說:“對,你們兩個怎麼樣了啊?”
姐姐說:“很好啊,還在熱戀中,沒看我天天跟他視頻呢嘛。”說著,頓了頓,一臉疑惑地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和我在一起,好像承受了很大壓力,我感覺……他家裡好像不是很同意我們在一起。雖然我也沒見過他媽媽,不過有時候聽他跟他媽媽打電話……他一直躲躲閃閃的,有時說普通話,有時說地方話…”
準確一點,是能讓書庭聽到的,他用普通話,不能讓書庭聽到的,他用地方話,他以為書庭聽不懂,其實書庭大部分都聽得懂,尤其是和自己有關的內容。
有一次在香港,許翼辰發信息跟媽媽要錢。
過了一會兒,許媽媽打了電話來。
許媽媽講地方話,書庭聽到了,記得有一句話大意像是在說:“錢花得這麼快,又送女朋友什麼禮物了?”
許翼辰臉上閃過一瞬不悅。
用地方話回了一句:“她不是那樣的人。”
一美問:“躲躲閃閃?怎麼躲躲閃閃啊?”
“說不上來,女人的第六感吧,我覺得他媽媽不喜歡我。他倒是提過一句,說他媽媽希望他找一個本地人。”
“都什麼年代了,還本地人。”
書庭一臉糾結:“有時候我還在想,是不是他們家庭特彆顯赫,家裡已經給他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商業聯姻什麼的。”說著,又笑了笑,“沒有沒有,隻是胡思亂想的。”
一美問:“他們家很有錢嗎?”
書庭湊上來,好奇地問:“你覺得呢?你不是見過嘛。”
一美說:“肯定不差,但應該隻是中產吧。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他沒跟你聊過他們家裡的事嗎?”
“他就說開了一個小廠子。”
“那他平常花錢呢?”
書庭說:“還好吧……其實一般我們出去,我自己花錢也挺多的,肯定不比他少。而且上學期他跟他家裡鬨了點矛盾,不想跟家裡開口要錢,我還給他打了兩次生活費。後來他送了我一條項鏈。”
“姐姐,你喜歡他什麼啊?”
“性格契合!”
“那你以後要跟他結婚嗎?”
“當然要啊!”
一美擔憂地問:“那萬一他媽媽真不同意呢?他有擔當嗎,還是媽寶男?你覺得他聽你的還是聽他媽的?”
畢竟,姐姐大概率是不會和他步入婚姻的……
也不知姐姐上一世都經曆了什麼。
姐姐說:“肯定不是媽寶男,但是……畢竟也太年輕。”
一美懂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