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的內容其實也稀鬆平常,隻是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這個電話確實帶來了許多說不清緣由的暖意。
鐘禦是真的忙,接起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裡一點睡意都沒有,應該是一直醒著忙到了這個時候。但這通電話打得並不倉促,平緩溫柔如這安寧的夜。徐祈清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半左右,熄了屏幕光的手機握在手心裡,微微地發著燙。
隻是他剛躺下沒多久,內間的人卻又傳來了聲響。徐祈清心下一驚,還以為是自己的動作把人吵醒了,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媽媽卻並沒有起身出來,他鬆了口氣,暫時按捺著,側耳去關注內間的動靜。
但時間實在時太晚了,等他再有意識的時候,居然已經到了早上。
旅行團上午有幾個購物點要去逛,按人數給導遊算回扣的那種。徐祈清是麻煩導遊通融才能跟團一起的,自然也不好擅自讓媽媽和外公離隊不去。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問媽媽昨晚睡的如何,對方說的是還可以,但徐祈清惦記著昨晚半夜聽到的動靜,不敢確信,還是上了大巴車,陪了家裡人一路。
之後的事卻讓他始料未及。
媽媽在路上又開始問他戀愛的事,徐祈清重複了兩遍自己的意思,才猛然察覺情況的不對勁。徐媽媽有些精神衰弱,大概是從早逝的外婆身上遺傳下來的,外婆剛去世的時候,媽媽就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很是恍惚了一段時間。之後恢複過來,平時休息得當的時候,是不太會出差錯的,但不能長期操持受累。所以徐祈清才會一直這麼在意媽媽|的睡眠問題。
但是現在,媽媽|的精神狀態,竟和將近十年前的那次恍惚如此的相似。
問題可能就出在他身上。徐祈清舌尖發苦,胸口悶著一團酸澀的阻滯。旅途的繁重忙碌、一路以來的失眠以及對兒子是同性戀的憂慮堆疊著將媽媽壓垮,而外公年事已高,不能過度操勞,徐祈清不想讓他知道再擔心,隻能儘力安撫著媽媽,讓她在車上休息一會。
但這些舉動收效甚微,大巴車開到機場時,徐媽媽還盯著他不肯放人,徐祈
清一直陪到了安檢口,看著他們隨著人潮走進去,揮手時臉上還帶著如常的微笑,心卻沉沉地墜下去,深不見底。
眼見他們已經準備登機,徐祈清揉了揉額角,給一人在家的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交代清楚媽媽|的情況,又把自己的那些傳言解釋完,直到徐爸爸說會直接去機場接人,讓他安心學習,徐祈清才略微收拾了一下情緒,自己去機場外攔了一輛車。
現在已經將近正午,機場和學校分布在城市的對角線,他又沒有把那些重要的文件隨身帶著,即使能夠趕回宿舍拿東西,等到再折去大使館時,也一定已經錯過了工作時間。
徐祈清坐在計程車上,低頭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他忽然覺得這四年到頭來,自己竟像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徒勞無功。
算好飛機降落的時間再把電話打過去時,爸爸回答說人接到了,讓他不要擔心,徐祈清這才暫時將此事放下。
雖然已經錯過了六號這個最後一天的期限,他還是沒抱多少希望地把文件寄了出去,畢竟這次機會對他來說真的非常難得,但陰差陽錯錯過了這麼多天,最後的過錯,徐祈清也隻能歸咎給自己。
結果公布的那一天,徐祈清還是有些不淡定。為了能夠儘快知道結果,他還特意去了網路屏蔽最小的實驗室。但一直等到塵埃落定,他也沒有收到確認錄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