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一口清茶僵在嘴裡,半晌沒咽下去。
虞錦的心事讓他覺得莫名其妙,怔了半晌,他才放下茶盞:“適才……側殿裡有些異樣。”
虞錦微愣:“什麼?”
“有個人去取東西,若臣沒聽錯,該是翻了奏章。”他頓了一頓,“臣問他是誰,他自稱是鄴風,但又不像鄴風的聲音。”
“啊?”虞錦一奇,看向鄴風,鄴風亦是一愣:“下奴方才確不曾去過側殿。”
虞錦黛眉鎖起,又看楚傾:“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楚傾道,“臣想叫住他,但他沒聽,臣也不知究竟是誰。”
“……就這事?”虞錦啞了啞,楚傾聽她是這樣的反應,麵容微微繃緊,又說:“臣怕丟了什麼緊要的東西。”
“哦……”虞錦心裡覺得有點奇怪,又說不出是哪裡怪,邊思量邊點頭,“朕知道了。”
楚傾便不再說什麼:“那臣告退。”
他這般說,就有宮侍會意地上前扶他。腿上微一用力,他額上的冷汗就又冒出來。
“不急。”虞錦脫口而出。
那宮侍一頓,退開些許。楚傾的氣息裡透出了緊張:“陛下有吩咐?”
“沒有。”她搖搖頭,“你就再這兒歇著吧。”
省得再讓腿傷更嚴重。
她這樣想著,話音還沒落,又一宮侍進了殿來。
虞錦察覺人影抬頭看去,卻見並不是禦前的人。那人臉上原堆著笑,再看見女皇與元君坐在一起時僵了一刹,回一回神,又穩穩一揖:“陛下,貴君來了。”
這回換虞錦僵了——剛才和楚傾說著話,她在那股奇怪的感覺裡,把貴君正要過來的事給忘了。
楚傾的更有些窘迫,淡笑一聲:“陛下翻了牌子?”一頓,就又說,“臣先回去了。”
說著他再度要起身,一刹之間,虞錦腦海中的思緒鬥轉星移。
——她當了這麼多年女皇,後宮那點事她清楚。現在她若打發貴君回去,貴君十之八|九要覺得是元君從中作梗,後宮眾人也都會覺得這裡麵另有貓膩。
那她就是自己往後宮點火。
可若不讓貴君回去,讓元君回側殿……
虞錦睃了楚傾一眼。
遺臭萬年怎麼辦?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世上安得兩全法。
可明君必須斷好家務事,也必須有兩全法!
虞錦思路飛轉,在楚傾腿上近一步吃勁兒前伸手拍住他的肩頭:“不必!”
他眉心微跳,她以一種理所當然地口吻告訴他:“你睡你的。”
正說著,貴君薑離已進了殿,見到眼前此景同樣愣了愣,遂躬身長揖:“陛下、元君。”
虞錦起身走向他:“元君有事稟朕,所以來了寢殿。但他近來腿不太方便,就讓他在這兒歇著吧,朕與你回明淵殿。”
薑離看看楚傾、又看看女皇,一臉難以掩飾的詫異。
虞錦對此倒無所謂,隻認認真真地望著薑離這張臉。
數年不見,這張臉好像……
怎麼說?好像與她記憶中並無分彆,隻是她突然有點欣賞不來了。
客觀來說,好看還是好看的。但可能是她的審美觀在變,她現在覺得他的樣貌過於的……柔和了那麼一點點,能多兩分英挺就好了。
不過也罷,這恰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審美。再者她現下一心要找的是能好好過一輩子的人,合拍更重要,臉說得過去也就行了。
虞錦便沒說什麼,吩咐鄴風:“備轎吧。”
鄴風備好暖轎,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往薑離的明淵殿行去。
明淵殿與鸞棲殿離得不遠,但正值寒冬臘月,一路過去總也冷了。薑離十分貼心,邁進殿門的同時就吩咐宮人去上宵夜。熱騰騰的一桌佳肴很快端上來,虞錦洗淨手剛轉身,一塊鮮肉酥已送到口邊。
鮮肉酥是虞錦冬日時很喜歡的一道點心,外頭是一層層的薄薄酥皮,裡麵是鹹鮮的肉餡。必要趁熱吃,一口下去香氣四溢,肉餡與酥皮一並在口中融開,溫熱裹挾鮮味一起滑過喉嚨,會覺得全身都暖上一陣。
她於是銜笑就著他的手將它吃掉。宮裡的點心都做的一口一個,剛好合適。
待她差不多吃完這一口時,薑離又恰好端了熱茶過來。略飲一口,剛好解掉那幾分油膩,虞錦簡直覺得通體順暢。
而後她邊擦嘴邊道:“貴君先歇著,朕還有點事。”
薑離點點頭,笑應了聲“好”,她就徑自先去了書房。
喚了鄴風進屋,虞錦闔上門:“去查查元君適才說的事。”
有人敢摸進側殿去翻奏章,可不是樁小事。更要緊的事此事她上一世並未聽說,也不知是沒發生還是同樣發生了卻瞞過了她。
言罷卻見鄴風的神色微微僵住了,低垂著眼簾不敢看她。
虞錦蹙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