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2 / 2)

“下奴……”鄴風喉嚨發緊,跪地下拜,“下奴方才查過了,不曾有人見過誰潛進側殿。應是……”他眼底慌成一片,“應是趁著宮人輪值,外殿無人時摸進去的。”

語畢,他一個字都再不敢多說。

這是他的失職。

鸞棲殿是九五之尊的寢殿,斷不該讓人有一丁點可乘之機。發生這樣無人知曉的事情他已罪無可恕,更何況現在還可能丟了東西。

“鄴風你……”虞錦腦子裡都糊了,不安地踱起了步子。

這事實在讓人不安,不知留了怎樣的隱患,突然而然地在她已了如指掌的人生裡添了不安。

鄴風伏在地上,靜聽著女皇的腳步聲在幾步開外踱來踱去。不多時又坐下,發出一聲焦慮地歎息:“唉……”

虞錦頭疼地揉起了太陽穴:“那你再去問問元君,看他還能不能想起些彆的。”

“諾。”鄴風應了一聲,紋絲未動。

女皇催促:“快去啊?”

鄴風怔了一怔,忽而恍惚了,抬起頭,遲疑地看向案桌後一臉煩躁的皇帝:“陛下……不怪罪麼?”

“……”虞錦嗓中噎了一下。

大約是因為被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的價值觀浸染了十七年的緣故,回來之後她經常會忘了自己是個手握生殺大權的人。

仔細想想,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上一世她待身邊的宮人十分嚴苛,像鄴風這樣的錯處,杖責一頓打發去做苦役是免不了的。這樣做自有好處,人人在這份嚴苛之下都會分外謹慎,但同時,會與她交心的人也越來越少。

為了不受罰,許多錯處他們寧可冒死瞞著她。隨著年紀漸長,她常覺得無比孤寂。

況且對眼前的鄴風,她又還有幾分上一世留下來的愧疚與不忍。

忖度片刻,女皇緩緩開口:“你跟了朕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大錯,這一次朕便不追究了。”

鄴風訝然。

“但若類似的事再有一次,朕便讓宮正司依宮規治你的罪。”她又淡聲續道。

鄴風屏息看著她朱唇輕啟間嫵媚與端莊並存的氣質,腦中不覺空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誠惶誠恐地下拜:“謝陛下。”

“去吧,再問一問元君。”虞錦道,“也查一查究竟丟了什麼。”

“諾。”鄴風再度叩首,安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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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棲殿裡,原已回房歇息的楚休聽聞大哥去了女皇的寢殿,驚得連忙爬了起來,往寢殿趕去。

趕到才見楚傾當真沒什麼事,太醫也又來給他看過傷,正準備睡下。

楚休鬆下氣,便準備離開,剛到殿門口見鄴風足下生風的進來,他又無聲地退回殿裡,忐忑不安地一觀究竟。

鄴風隻為女皇一個人辦差,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女皇想說的話。楚休自然不安,怕大哥與女皇之間再有什麼不快。

不過從頭聽到尾,鄴風倒一直很客氣。隻說側殿當真丟了東西——應是丟了本奏章,他查了檔,是西北送來的,問元君能不能想起彆的細節。

楚傾默然搖頭:“我隻聽到了那些聲音,也辨不出什麼。”

鄴風便又叫了幾個當時正要輪值離開、亦或剛要輪值過來的宮侍進殿,讓楚傾一一辨認聲音。楚傾仔仔細細聽過,還是歎息:“好像都不是。”

“那……”鄴風的神情有些黯淡,“下奴再去查查。”

這一言一語間,楚休卻想起一些微妙的事。

上一世他離世後不多時——應該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魂魄飄到了西北。

西北正鬨著雪災,牛羊成群地凍死,鬨得民不聊生,餓殍遍地。

這場災是怎麼度過去的他不清楚,他一縷孤魂也出不了什麼力,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災民的魂魄飄出,前去投胎。

但又過了十幾年,西北鬨了兵亂。

朝廷派兵前去鎮壓,兩邊兵力懸殊,幾個月就弭平了叛亂。

皇帝下旨押叛軍將領回朝問話,那位將軍卻性子極烈,見了朝廷派去的人就破口大罵,罵女皇昏庸、罵官員懶政、罵朝廷置百姓疾苦於不顧,害得幾萬西北子民在雪災裡白白送命。

最後她提劍自儘,血濺出來,魂魄泛著金光冒出,轉瞬消失不見。

那個時候,楚休已經死了很多年了,見多了亡魂的樣子,慢慢有了一套經驗。

大多數人的魂魄都是普通的、透明的,一輩子做的好事與壞事疊加起來,無功無過,平平凡凡。

也有些透明之上蒙著一層黑氣,說明這個人生前還不錯,隻是命不好,以致橫死。

——他自己就頂著這層黑氣飄了幾十年。

還有一些,魂魄通體發黑或慘白。這一般就不能稱之為魂魄了,而是厲鬼,路上碰到了最好多遠一點,不要招惹。

而金色的十分少見,往往仁義賢德,是頂天立地的好人。

當時,他看到這樣的金光出現在一個逆臣身上,還道是漫天神佛認錯人了。

可現下……

鸞棲殿裡剛好丟了本西北送來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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