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病得很重了,臉色蒼白,在木床上昏睡著,虞錦走進來時都沒有察覺她的存在。猛烈的咳嗽之後,她便又無聲無息了。
虞錦略作踟躕,提步向那間牢室走去。
“喂!”還有十餘步遠,身側的牢房突然傳來一吼。
虞錦側首一瞧,這位也眼熟。
楚枚。
楚枚在詔獄裡的“待遇”與旁人不太一樣,因為皇帝的吩咐,她由暗營的人專門看管。暗營一日輪上四班,每班兩個人,就在她牢室裡看著她。
她既彆想跑,也彆想尋死。
眼下見她竄起來就衝著女皇去,雖隔著鐵柵,牢室裡的兩道黑影還是即刻上前阻住了她。
楚枚識趣地停腳,口中卻無比蔑然:“有火氣你衝我來!我母親的罪名還沒查實呢,直接殺了她,你不覺得不解恨麼?”
虞錦側首看看她:“能說這種話攔朕,看來你比行刺時聰明了些。”
楚枚銀牙暗咬:“年過完了吧?什麼時候要我的命,你不妨說個明白!”
“這麼想死麼?”虞錦鎖眉,“你弟弟為了保你,可沒少費力氣。”
“你……” 楚枚滯了那麼一刹,又喝,“你把楚傾怎麼了!”
虞錦不再理她,一睇楚薄,吩咐鄴風:“給她傳個太醫來看看。”
楚枚的怒吼輒止。
虞錦淡聲續道:“功是功過是過。楚家的過錯來日自有律例論斷,現下罪名沒定,該好好治病便好好治,彆讓人平白死了。”
楚枚驚退了半步,神情變得複雜,聲音也有些外強中乾了:“你……”
她狐疑地打量虞錦:“你在這兒充什麼好人!”
“楚枚。”虞錦眉頭微挑。方才的和善都是真的,現下的慍意也並不掩飾,“你行刺那天是朕送你的小妹楚杏去太學讀書的日子;早在那之前,你二弟楚休便已在朕禦前當差。楚傾更還是朕的元君,現下正住在鸞棲殿裡。”
她邊說邊側首,下頜微抬間一股氣勢懾人:“你給朕放客氣一點。”
楚枚嗓中一噎,不忿地想要反駁,又說不出什麼。
虞錦上前兩步,示意攔著她的暗衛退遠了些,將自己身邊的鄴風也摒開,語不傳六耳地小聲說:“況且,還有個葉善呢。”
楚枚眼底猛地一栗。
虞錦噙笑:“葉善還等著你出去。即便知道你是犯的是弑君之罪,仍願冒死為你四處奔走。朕不會管他,但勸你好好活著,彆再作了。”
語畢她再不看楚枚一眼,徑自提步離開。
葉善的事,要多虧楚休告訴她。這便是楚枚來日的夫婿了,楚休說他們生的女兒能救國。
但那都是後話,現下二人不過是一對苦命鴛鴦,虞錦想逼楚枚活著,都還得拿葉善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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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楚傾聽聞楊宣明當真去宮正司領了五十掌摑,心緒複雜得半晌沒說話。
成婚兩年有餘,女皇這是第一次在他與旁人的不快間站了他,竟還站得徹徹底底。
同時,他也聽說宮裡傳起了一些議論。
不少人在說,女皇大婚都兩年了,對元君的看法怎麼可能突然這般轉變?這回惱了楊常侍,或許並不是為元君,而是為楚休。
議論中還說,女皇是從楚休到了鸞棲殿起開始待元君好的,楚休也著實生得很是不錯……
楚傾連帶著又想起女皇那日給楚休上藥時說的話。
——“咱倆什麼關係,你還這麼怕我?”
這句話他當時便覺奇怪,現下碰上這傳言,倒有了解釋。
楚傾心裡不自覺地發了沉。
女皇喜歡誰不是大事,可楚家正處在這樣的絕境裡,他身為元君尚難以自保。楚休若入了後宮,來日一旦失寵,恐怕便連最後的生路也要斷了。
最好能想個辦法把楚休送出去。若出不了宮,離開禦前也好。
楚傾心裡盤算著,殿門突然被推開:“元君!”
女皇的聲音忽地出現,令他一滯。
“陛下。”他要自床邊站起身,她一按他肩頭,“坐,朕跟你商量點事。”
說著她自顧自地在他身邊坐下,他頷頷首:“陛下請說。”
“嗯……”虞錦莫名的不適應。兩個人雖然當了這麼久的夫妻,但她從沒跟他商量過什麼宮裡的事。
她調整了半天心情,終於開口:“鄴風昨日提起,今年該大選了。”
楚傾眉心微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