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氣(1 / 2)

沈宴清這個人, 在朝中“查無此人”。放在京裡,明麵上的身份是一方巨賈,名下布莊、銀號、酒樓、茶肆, 乃至青樓不計其數。

但其實這些生意與沈宴清看似纖弱的身形一樣, 都是障眼法。她的真實身份是暗營指揮使, 那些生意她都顧不上親自去管, 至於“纖弱”的身形之下,是隨便一伸手就能把人鎖喉致死的本事。

暗營隻聽命於天子, 朝中宮中也不過一小部分人清楚暗營的確存在,於更多官員而言,它都不過是個子虛烏有的傳說。

所以哪怕隻是為了隱匿行蹤, 暗營中人也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是高手,指揮使尤其如此。

虞錦發了話, 鄴風就進側旁的書房,打開暗格, 掰了一下裡麵的木鈕。暗格裡依稀有輕微響聲傳來,像是一環扣一環的機關,運作中將那輕微的聲音越送越遠。

皇帝召見暗營指揮使, 曆來是這樣的召見。至於裡麵的機關究竟是何構造, 虞錦也不清楚,隻知它環環相扣鋪得甚遠, 終點一直通到沈宴清府中。

等了約莫一刻,女皇從容不迫地揮退了宮人。又過不多時, 一道黑影從殿梁上直落下來。

“陛下。”沈宴清抱拳。

虞錦下意識地抬頭掃了眼殿梁――講真, 雖然她做了兩輩子皇帝, 到現在也依舊好奇,皇宮戒備森嚴, 沈宴清到底是如何一次次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宮來的。

虞錦剛登基那會兒就想過,前輩女皇們真是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八個字做到了極致。不然若暗營指揮使有什麼問題,弑君都不過一眨眼的事。

正了正色,她直說主題:“你幫朕盯一個人。”

“盯梢?”沈宴清慣是不羈的性子,在聖駕麵前也沒太多拘謹,聽言一臉的好笑,“什麼人,竟要臣親自盯著?”

虞錦:“方貴太君。”

沈宴清的神情明顯一震。

暗營素有規矩,隻奉旨辦差不過問原因。但這個答案實在太讓人詫異,她啞了半晌,終是試探著問了聲:“……方貴太君?”

“朕一時也說不清楚。”虞錦頓了頓,“隻是有些事讓朕心裡不安生,你且盯著便是。”

“諾。”沈宴清應下,秀眉淺鎖著想了想,又問,“那安王那邊……”

安王就是虞錦的二妹虞繡。

虞錦略作思忖,搖頭:“先不必管她。”

暗營的人本事再大,盯得人多了也還是會增添被發現端倪的機會,一旦打草驚蛇就是麻煩。現下她對他們不過幾分懷疑,倒也不想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先探個虛實再說。

沈宴清點點頭:“那臣這便去。”

虞錦嗯了聲,而後隻一眨眼的工夫,沈宴清就不見了。

殿梁上也沒人,真不知道她是打哪兒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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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數日,虞錦都沒再去德儀殿,有事就找楚休來問問,絕口不提楚傾。

於是楚休傷病初愈回來當值時不免忐忑,顯然想探問她是不是還在生楚傾的氣。虞錦很想寬慰寬慰他,但是吧,又不知該怎麼說。

――她覺得自己沒在生氣了。畢竟是在這個位子上,她真要氣得那麼厲害,就算不能殺楚傾,找點茬治他一下總也可以,但她並不想。

可同時,她又一想那天的事就慪的慌!

所以他不來找她,她就不去找他。

哼。

一家子罪臣,還打算讓她去跟他低頭不成?

如此,便是足足一個多月沒見麵。

虞錦政務繁忙,每天大半工夫都埋在奏章裡奮戰,得閒的時候少之又少。

但偶爾一得閒吧……她有時會猝不及防地想到他。

想他乾什麼!

――每每這樣的時候,她都懊惱得很。

明明之前的兩年多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當他不存在,如今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這幾個月見得多了,讓她習慣身邊有這麼一號人了,還是因為楚休就在禦前,無形中總在提醒她還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她煩亂地沒有深究,每當再猝不及防想到他的時候,她就趕緊乾點彆的把他從腦子裡擠出去。

如此一直到了七月初四。其間虞錦與吳芷之間的書信一來二去,基本把“義務教育”的事定了下來。首先是對小孩子的課。

二十一世紀國內搞的是九年義務教育,但那是未來社會的生產力和教育程度緊密掛鉤,當下還是傳統農耕為主,九年製一來犯不上,二來也確實難搞,所以最後定下的是“三年義務教育”。

六到九歲之間,學學認字寫字,有個基礎水平。同時疊加類似於“思想品德課”的課程,提高全民素質,理論上應該能有效降低惡性犯罪的比例。

當然,如果讀完這三年還想繼續學,憑本事考官學便是。

其次是對成年人的“掃盲班”,課程和小孩子學的東西也差不多,都很基礎。考慮到成年人現在都是主要勞動力,讓他們把維持生計的活兒都放下去讀書不可能,所以掃盲班隻在晚上進行一個時辰,並且不強製要求每個人都去。

但去參加的,減免一成賦稅。夫妻都去參加的,再減一成。

除此之外虞錦還設置了“積分兌換製”――即連續打卡一個月可以換幾斤米或者半匹布,搞點小恩小惠,類似於未來社會app打卡一個月送你五塊錢優惠券。

今天在早朝上,虞錦和群臣說了說這些事。早朝之後,戶部官員到了鸞棲殿求見。

三年讀書識字和掃盲班她們沒意見,但後兩項她們意見很大。

戶部慷慨陳詞,說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多,不能這樣減稅,措辭還算有理有據,可惜她們不知女皇還有另一重視角。

虞錦自認上輩子當皇帝當得不怎麼樣,但接下來幾十年都有什麼大事她還清楚。

首先大型戰爭,沒有;大型天災吧,有幾回,但開銷有限。

這樣的情形下,國庫一直充盈到了她離世。

另外,在那幾十年裡,朝廷後來也減免過幾次賦稅。

那幾次減稅倒都不是為什麼特殊情況,而是先前定的稅太高了,雖沒到“苛捐雜稅”的地步,但經年累月地積壓之下百姓也受不了,最終爆發了幾次鬨事,讓朝廷不得不減稅。

所以對虞錦來說,既然遲早都要減,那不如早點和和氣氣把這事辦了,何必等到民怨四起再按鬨分配?

但戶部又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自然不會這樣想。

君臣兩方就為這個爭執起來,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到針尖對麥芒,虞錦心裡慪得夠嗆――朕知道未來但朕不能說啊!

最終的結果,是戶部又一次迫於她的淫威做了妥協。

戶部尚書告退的時候臉色都是青的,眉梢眼底端然寫著一行“你就折騰吧”;女皇的臉色也是輕的,心裡直呼原來知曉未來也可以這樣苦逼。

她冷著臉喝了口茶,鄴風進來稟說:“陛下,元君求見。”

“喲嗬,稀客啊――”幾許餘怒令她冷笑出聲,說了句刻薄的經典台詞。

她又忙正一正色:“讓他進來。”

鄴風應聲,便折出去恭請元君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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