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1 / 2)

楚傾看看她, 眉間帶著疑色,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

還有事麼?

他心裡隻想問。

方才她賭著氣,怨惱地想讓他服軟道歉, 他已然說了軟話了, 現在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虞錦左右看看, 將宮人都摒了出去, 又睇一眼他麵前的綠豆糕:“禦膳房做的綠豆糕一向很好,元君嘗嘗。”

楚傾也垂眸瞧了一眼。

是很好, 看起來就很好。淡淡的綠色很細膩,略微有一點透,一塊塊摞在碟子裡, 像一座玉砌成的小牆。綠豆的清香就這麼坐著都能聞見,沁人心脾。

他便多少察覺出她那份示好的意味, 一言不發地拿起一塊,嘗了一口。

整個氣氛隨之輕鬆了不少, 虞錦略微舒了口氣:“關於楚家的那些話,你以後也可以說。”

他微滯,俄而自嘲地笑了聲:“臣知道陛下不愛聽。”

“朕是不愛聽。”她也沒有否認, 又說, “但朕可以不生你的氣。”

何必呢?

他覺得好笑,搖頭:“臣會儘量不提。”

她置若罔聞:“你說出來會舒服一些, 是不是?”

楚傾一滯,抬眸看她, 她也正認認真真地望著他。麵容雖是慣見的沉肅, 剪水雙瞳卻多了幾分柔軟, 含著他覺得不該出現的關照意味。

“你若覺得說出來舒服,那你說就是了, 朕左耳進右耳出也不掉塊肉。”她邊說邊也淡淡地飲了口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放下茶盞,她又道:“但你若打從心裡覺得楚家無罪……你有沒有想過,來日罪名查實後,你如何自處?”

楚傾嗤笑了聲,手裡餘下的小半塊綠豆糕丟進口中,他反問她:“那陛下可曾想過,若來日發現楚家當真無罪,陛下如何自處?”

虞錦立刻橫眉冷對:“這不可能。”

一記眼風掃過去,迎上的是他的似笑非笑。

他說:“是了,臣也是覺得,‘這不可能’。”

虞錦氣結。

這個人,真軸啊!

再想想她剛才的話,她忽而意識到在他心裡,她大概也是這個氣人的樣子。

她不禁被氣笑了,一聲、兩聲,說不清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

“你這人……”她咬牙切齒,“真是煩死了,你是不是仗著朕不敢殺你有恃無恐?”

這話倒正戳到他一直以來的疑問,他複又側首看看她:“陛下為何不敢殺臣?”

她道:“朕怕遺臭萬年!”

這他也聽到過了,但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怎麼會?”

“……”虞錦不能往下說了,想了一想,現編現賣,“朕做過一個夢。”

楚傾:“什麼夢?”

“朕夢見朕讓你慘死了,因而被後世大罵昏君,罵了上千年。”她道。

“……就因為這個夢?”他覺得更匪夷所思了。

虞錦定睛,看到他眉心間的那股“這都信,那你可真是個昏君”的意味。

她無語凝噎,還得硬著頭皮說:“對,就因為這個!”

他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聲。

“所以朕為了後世評說不會殺你,你不必總那麼心神不寧。”她生硬道,重重地緩了口氣,“你好好給朕當一陣子元君,等楚家罪名查實朕會廢了你,但還保你一輩子錦衣玉食,行吧?”

他笑意微凝,頷了頷首:“謝陛下。”

“你煩死了。”她起身踱回禦案前,心裡自言自語地說他真討厭。

她才不是心疼他,她隻是不得不留著他,所以想讓這種相處變得自在舒適一點罷了。

等到她廢了他也不會挨罵的那一天,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廢了他的。她或許已不忍心殺他,但她早就不想看見他了!

她翻著奏章,一壁這麼想著,一壁不由自主地偷偷瞧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又落回奏章上,她不知怎的許久都沒讀進去,半晌才分辨出來,這原是他呈來的關於宗親婚事的那本冊子。

提筆蘸墨,她回憶著上輩子經過,略微做了些調整――主要是上輩子過得幸福的幾對還如舊安排比較好。然後喚來宮人,將冊子送到禮部,由禮部代擬旨意,下旨賜婚。

待得她再看完一本折子,就到了晌午。虞錦再度傳了宮人進來,吩咐說:“傳膳吧。”

已經在旁邊枯坐了半天的楚傾於是起身:“臣告退。”

結果她說:“一起用吧。”

這句話也是脫口而出的,與先前的數次一樣,她說完又在心裡罵自己管他做什麼!

不多時午膳就傳了進來,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旁邊侍膳的宮侍最善察言觀色,通常不需人開口吩咐,隻消一個眼色就知夾什麼菜。

虞錦自顧自吃了會兒,一抬眼,發現楚傾一口接一口全在吃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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