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1 / 2)

楚傾眼中的一切期待倏然消散, 氣氛僵硬到極致,最終,他黯然喟歎:“罷了。”

歎到尾聲帶出一點若有似無的笑, 淒涼慘淡。

他對她原有一些期許。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緩和了, 他以為在他動了不該動的心念的同時, 她也有幾分同樣的想法。

是他想多了。

她到底還是一國之君, 情愛小事,攪擾不了她。

沉默須臾, 他問她:“陛下更衣麼?”

她點了點頭。

她睡了一個下午加整整一夜,因是醉後直接睡下,並未換寢衣, 連臉都沒好好洗。

入夜後,他見她沒有起來的意思, 也隻是為她卸了頭上的珠釵、散了發髻,至於妝容, 基本是睡時蹭到枕頭被子上了。

他便為她傳了宮人進來,服侍她盥洗更衣梳妝。虞錦漱了口,最後一口清水吐掉, 又一隻新的白瓷杯遞過來。

這個杯子裡盛的是玫瑰花瓣泡出來的水, 漱完之後口中香噴噴的。

她習慣性地接過,杯子送到嘴邊, 才發現是楚傾遞給的她。

她不禁多看他一眼,沒做多言, 一語不發地漱了一口, 再將杯子交給宮人撤走。

而後便去洗臉, 調好溫水的銅盆由宮人端著,她捧了一捧將臉浸濕, 同時就有香胰子遞到旁邊。

洗淨她再伸手,遞到手裡的就是乾淨的絹帕了。

用絹帕擦著臉,虞錦目光不經意地一掃,方注意到在遞東西的又是他。

她一時不大適應,雖然後宮其他人無一例外地都做過同樣的事情,但他這樣站在旁邊,她就是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她一壁看他一壁慢慢地將臉擦乾:“元君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楚傾略有一怔,旋即搖頭:“沒有。”

見她目光不動,懷著疑惑,他窘迫地又解釋了一句:“臣也是由尚宮局教過的。”

如何服侍女皇,每一個人在進後宮之前都由尚宮局教過。他是元君,自也學過一遍。

隻是他從來沒機會做這些事,現下突然來這麼一次,她不自在,他也手生。

虞錦信手將絹帕搭在盆沿,示意宮人撤下,提步走向妝台:“元君不必做這些。”

尚宮局會讓每個人都熟稔於此是因為這確實算後宮的分內之職,但她也說不清是為什麼,並不願看他做這些事。

直覺告訴他,他也是不願意的。他騎馬射箭或者讀書下棋,看起來都毫不違和,但站在旁邊給她遞個帕子,讓她怎麼看怎麼彆扭。

他對此一定有或多或少的抵觸。

坐到妝台前,她拉開抽屜。很快又轉過頭,攤開手掌:“你看哪對好看?”

他定住神,走上前去,見是兩對耳墜。

都是珍珠的,隻是細節不同,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太多區彆。

他為她挑了一對,她又揀了兩隻簪子出來。

她來德儀殿的次數實在太少了,尚工局會給各宮都備幾套她的首飾,以免她駕臨後宮時要用還要讓人專門去鸞棲殿去。是以後宮中比較得寵的人――譬如貴君薑離,騰了整整一間屋子存放她的首飾。而他這裡,每種都隻有三兩樣。

她今日好像格外的多愁善感,見了這些都有些唏噓,心裡暗暗為他不平,想要改變點什麼。

但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兩個人就這樣在粉飾太平中過了一個早上。用完早膳,她就離了德儀殿。

她對楚家的事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了,和昨晚逼著自己說出的“約定俗成”大相徑庭,卻比那“約定俗成”更讓她舒心。

她知道她該和楚傾說說,讓他安一安心,卻終究隻字未提。

因為她還需要些勇氣。

她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讓自己有足夠的底氣去麵對自己的腥風血雨。她想總歸還可以再撐一個月,熬過年關再說,過了上元節上朝再議不遲。

可是過了也就七八天,她發覺自己竟然想他了。

有這件事橫亙在中間,她沒辦法像無事發生一樣去見他。

人就是這樣奇怪,之前她也未見得見他見得多勤,但突然這樣被動地見不得,就忽然地害起了相思。

相思如酒,苦裡透著甜。她魔怔一般地一遍遍地開始想與他相處間的美好,很快又慨歎那樣的記憶實在太少。

真正稱得上“美好”的,大概也就是那天一起去騎馬打獵的時候吧。唯有那天他是真的暢快的,他們都沒什麼心事。

還偏偏很快就遇了險。

她想得自己都笑話自己,心道這是什麼虐戀,且還是一廂情願的單戀,她這是何必?可感情之事就是這樣,就是說不清楚也沒道理。

她到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喜歡楚傾什麼地方――顯然已不止是因為臉了,可追根溯源,又模模糊糊。

讓她控製著不想他,她又控製不住。

她不去找他,他自然也不會來找她。虞錦隻得暗暗盼著,盼著除夕快一些來。除夕當晚有宮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見他一麵了。

臘月廿七,宮中開始忙碌了起來。年味自這一日起開始重了,宗親們會入宮拜年,偶爾也有各地的貢品送至,女皇還要寫福字賜下去,六宮也都會寫福字獻上,至於女皇願意貼誰寫的就看心情了。

她的妹妹們這日便都來了,除卻二妹虞繡封地離得遠還在往京城趕,三四五六妹早早就到了鸞棲殿,熱熱鬨鬨地聊了一個上午。

她還抽查了五妹六妹的功課。過年乾這個事其實有點掃興,就跟未來世界過年非得問親戚家的孩子工作怎麼樣有沒有男朋友似的,可以算是很沒眼力見,但她平日實在太忙了,這會兒不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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